张景和目送云芽后,脚步像生了风一般,快步往白雀巷的家赶。
蓝布长衫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清瘦的身影在街巷中穿梭,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喜色,眼底的光亮比头顶的日头还要灼人。
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家,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姐姐和父亲。
推开张家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张景和人还没完全跨进院子,声音就先传了进去:“姐姐!姐姐!我找到了!我找到那位送药的姑娘了!
堂屋里的张景春正坐在桌边缝补父亲的旧衣裳,听到弟弟的声音,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桌上,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脸上满是急切与期盼:“找到了?真的找到了?景和,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张景和快步走到她面前,喘着气,却难掩兴奋,“姐姐,她跟你画像上的模样基本别无二致,梳着双丫髻,眼睛又亮又灵,穿着件浅绿色的棉布裙,一看就认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姐姐往堂屋走,声音压得低了些,却依旧难掩激动:“我跟她聊了,她说那药来之不易。
但她答应让我三日后去城南渝怀巷子第五家的麦家找她,到时候咱们只需听她有何要求了!”
“真的?太好了!”张景春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下来。
这些日子,她和弟弟四处寻人,心里的焦虑与日俱增,如今总算有了确切的消息,悬着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
里屋的张秀才本在闭目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缓缓睁开了眼。自从服用了那奇奇怪怪的白色小药片,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回光返照,没敢抱太大希望,可日复一日,剧烈的咳嗽渐渐减轻,痰中的血丝也渐渐少了,就是夜里也能安安稳稳睡上几个时辰,不再是咳得撕心裂肺、彻夜难眠。
这份实实在在的好转,让他重燃了生的希望。
可这份希望背后,是深深的愧疚。
他病倒前,女儿景春本已相中了一门好亲事,双方都很中意,对方家境殷实,人也忠厚,可得知他得了肺痨,立刻就托人来说“不想娶个有肺痨岳父的媳妇,怕传染”。
而后,私塾里的学生接二连三地退学,家长们要么直言不讳怕被传染,要么找些牵强的借口,甚至有人还想讨回之前交的束修,那些难堪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为了给他抓药,儿子景和一边要教剩下的几个学生,一边还要抽空去抄书、帮人写字挣钱,小小年纪就挑起了养家的重担,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
女儿一边照顾自己,操持家务,还要留出时间作画换银子。
他看着儿女为自己操劳,看着家里一日比一日窘迫,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深。
他不止一次想过,不如在一个夜里悄悄自戕,不再拖累儿女,让他们能过自己的日子。
要不是那突如其来的药片,要不是身体渐渐好转带来的希望,他恐怕早就不在了。
此刻听到外面儿女的对话,张秀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张景春听到动静,连忙擦干眼泪,快步走进里屋:“爹,您醒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景和找到送药的姑娘了,三日后我们就能去求药了!”
张秀才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又看向跟进来的儿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光亮,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找……找到了?好……好啊……”
他想说些什么,却一时哽咽,只能重重地点头,眼角滑下两行热泪。
这份眼泪,有心酸,有熨帖,有感激,更有对未来的期盼,他张钺竟然熬过来了!
没人知道,为了找到这位送药的姑娘,张家姐弟俩付出了多少努力。
就在云芽送药的当晚,张景春凭着记忆,用毛笔细细勾勒出了云芽的模样。
她读书虽不如弟弟,但画功却十分了得,早年也曾靠着画水墨画挣过些碎银子给自己做嫁妆。
那幅肖像画得惟妙惟肖,云芽灵动的眉眼、干净的气质,都被精准地捕捉到了。
后来,随着张秀才的病情日渐好转,姐弟俩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位“恩人”,求到后续的药物。
他们关闭了私塾,仅剩的几个学生也因家长的顾虑退了学,而后便开始四处寻人。
张景和去几个好友家请他们帮忙打听,张景春则去集市、去商铺、去各个巷子询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日前李家搬家,徐盈娘带着云芽去帮忙,张景春下午去买菜,正好路过李家宅子所在的小巷子,一眼就认出了正要和徐盈娘回家的云芽。
可当时巷子里人多,她刚想追上去,云芽和徐盈娘转了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从那以后,张景和便天天在李家巷子附近蹲守,终于在今日等到了云芽。
如今,好消息终于传来,张家的小院里,弥漫着久违的轻松与希望。
张景春连忙去厨房烧水,准备给弟弟煮点粥垫垫肚子;
张秀才靠在床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张景和则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心里一遍遍盘算着三日后要如何恳求那位姑娘赐药,哪怕倾家荡产,哪怕付出一切,他都要让父亲痊愈。
全家只等三日后到城南渝怀巷子去求药了,就在张家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时候。
云芽已经和李桐儿已经带着药材出了李家,街道比晨间更热闹了些,叫卖声、车马声交织在一起,透着鲜活的烟火气。
云芽和李桐儿并肩走着,两人手里都拎着沉甸甸的布包,里面装着精心晒制的草药,叶片干燥舒展,散发着清苦却纯粹的香气。
李桐儿走在外侧,脚步轻快,脸上带着几分雀跃,又藏着一丝紧张:“云芽,你说咱们的草药能卖个好价钱吗?这里面有好些柴胡和艾草,都是你教我采的,晒得可干了。”
“济世堂的伙计靠谱,咱们的草药品相好,肯定能卖个公道价。若是你不放心,咱先去别的药铺问问价格,如何?”
李桐儿摇头:“还是算了啦吧,太麻烦了,我只是不知道我带的那些药材会不会 损了药性卖不上好价格。”
说话间,“济世堂”三个字遒劲有力的招牌就映入了眼帘。
门口挂着的药葫芦随风轻轻晃动,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草药香扑面而来。
两人刚走到门口,正在柜台后擦拭药罐的石柱子就一眼看见了她们,立刻放下手里的抹布,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麦姑娘来了!二位是来卖药材还是抓药啊?”
“卖药材。”云芽直言道,晃了晃手里的布包,“都是晒干的好货,麻烦石大哥给看看。”
“好嘞!”石柱子爽快应下,带着二人来到后院。
等打开包谷,石柱子忍不住的念叨:“李大夫前几日还念叨,说麻黄和柴胡不多了,正好你们送来得及时。我仔细给你们看看品相。”
云芽和李桐儿对视一眼,各自解开剩下的布包,将里面的草药小心翼翼地倒了出来。
柴胡的根条粗壮,颜色呈深褐色,没有折断的碎渣;艾草叶片厚实,色泽青绿,带着淡淡的香气;还有麻黄,一看就是上品。
石柱子蹲下身,拿起几株柴胡仔细看了看,又捻了捻麻黄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不错!麦姑娘、李姑娘,你们这草药晒得真干,品相也好,一点杂质都没有,李大夫见了肯定高兴。
李桐儿听到夸赞,脸上的局促褪去不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悄悄拉了拉云芽的衣袖,眼里满是欣喜。
石柱子拿出一杆小秤,开始分门别类地称重。“柴胡一斤三两,艾草两斤一两,麻黄……” 他一边称,一边报数,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拨着,动作麻利。
没过多久,石柱子就把所有草药都称完了,算盘一算,抬头笑道:“一共是三百八十七文!你们看看,要不要再复称一遍?”
“不用了,石大哥办事,我们放心。”李桐儿笑着摇头,他刚刚可是看过戥子的,知道石柱子没有坑人。
石柱子转身进屋,很快拿了一串铜钱出来,数了三百八十七文,递到李桐儿手里:“你点点,看对不对。”
李桐儿将铜板仔细装好,二人走出济世堂,李桐儿攥着荷包,脸上满是开心:“云芽姐,咱们现在去杂货铺吗?我还没有在县城仔细看过呢。”
“好啊,”云芽笑着点头,“正好我也想看看有没有实用的小物件,咱们一起去。”
两人并肩走在热闹的街道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李桐儿叽叽喳喳地说着家里要买的东西,要换的物件,云芽耐心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二人一路看一路买,虽都是些便宜物什,却也没少花钱。
绿树阴浓夏日长,麦家搬进城南的二进大宅已有数日。
这宅子宽敞明亮,正房通透,厢房规整,院子里的菜地已翻整好,水井清澈,驴车停在后侧棚下,一切都透着新气象。
可住得越久,徐盈娘便越觉得不便,每天麦大江和麦阿福回来,都要很久才能听见敲门声音,偌大的宅子,没有个看门守院的人,实在是不方便。
尤其好几次,麦大江去巡检司当值,徐盈娘和云芽在家。
麦大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货郎找上门来,拍了半天门,她在厨房忙活没听见,云芽在自己的厢房也没听见,等出来时货郎早已走了;
还有一次,麦阿福放学回来,拍门,在门口站了近半个时辰,冻得手脚发凉,直到徐盈娘做完饭出来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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