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砚深那通电话之后，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锦斓”项目的内部提报异常顺利，我精心准备的方案，尤其是关于组织变革和供应链优化的前瞻性建议，得到了集团高层的一致认可。我被正式任命为“锦斓”品牌焕新项目的全权负责人，获得了远超预期的资源支持。
我知道，这背后有陆砚深无形的手在推动。他不是直接给钱给人，而是用他的影响力，为我扫清了一些潜在的内部障碍，让我能在一个相对公平的舞台上施展拳脚。
这是一种比直接给予更高级的支持。我心知肚明，也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自主权”。
然而，正如我们所料，赵德明和他的“云裳集团”绝不会坐以待毙。
竞标前的风声越来越紧。市面上开始流传一些关于我们方案“华而不实”、“脱离市场”的负面评价。甚至有小道消息说，“云裳”的“锦绣计划”已经获得了某位业内泰斗的背书，胜券在握。
压力像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但我心里却异常平静。因为陆砚深说过：“让他们跳。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我们像两个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果然，在最终竞标会的前三天，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公司内部网络遭遇了一次极其隐蔽的黑客攻击，目标直指存放“锦斓”最终方案的加密服务器。攻击被技术部门成功拦截，但对方手段高明，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消息被严密封锁，只有极少数高层知情。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总监的脸色很不好看，几位董事也面露忧色。
“清弦，你怎么看？”总监看向我，目光里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段时间我的表现，已经赢得了他的基本信任。
我坐在长桌旁，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心里想的，却是前一天深夜，陆砚深发来的那条简短信息：「鱼已咬钩，线放长了。明天，收网。」
我抬起头，迎上总监的目光，语气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放松：“总监，各位董事，我认为这不是坏事。”
“哦？”一位董事挑眉。
“对方如此狗急跳墙，恰恰说明他们心里没底，我们的方案打到了他们的痛处。”我缓缓说道，“而且，他们以为成功了，必然会放松警惕。这对我们来说，是机会。”
“机会？”总监若有所思。
“对，将计就计的机会。”我拿出一个普通的U盘，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们准备好的‘方案’。”
几位董事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明所以。
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请求技术部门配合，演一场戏，让这个U盘里的“方案”“顺利”地被对方派来的内鬼窃取。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判断失误，满盘皆输。
但我相信陆砚深。相信他布下的局，相信他掌控局面的能力。
竞标会当天，气氛空前紧张。
本市最豪华的酒店会议厅内，业界精英、媒体记者济济一堂。“云裳集团”的代表团趾高气扬，赵德明坐在首位，隔着人群，向我投来一个混合着轻蔑和挑衅的眼神。他大概以为，自己手里已经握住了能致我们于死地的“王牌”。
我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脊背挺得笔直，坐在我方代表团的最前方。手心有细微的汗，但心跳平稳。我不断回忆着陆砚深昨天最后对我说的话：「什么都别怕，按你想的去做。天塌下来，我顶着。」
轮到我们公司陈述。
我站起身，稳步走向演讲台。聚光灯打在身上，有些灼热。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在角落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停顿了零点一秒——陆砚深穿着深色西装，坐在那里，如同沉默的磐石。他对我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那一刻，所有紧张不翼而飞。
我打开ppt，开始陈述。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清晰，冷静，充满力量。我讲述“锦斓”的历史沉淀，剖析市场困境，然后抛出了我们真正精心打磨的、与U盘里那份截然不同的全新方案——一个融合了文化传承、科技创新与极致体验的颠覆性计划。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我看到评委们眼中闪过的惊艳，看到竞争对手们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
赵德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里透出难以置信的慌乱。
陈述结束，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轮到“云裳集团”陈述时，他们的主讲人明显底气不足，照本宣科地讲着一份……在我看来漏洞百出、毫无新意的方案。那份方案，与我们“被窃”的那份，有七八成相似，但被他们改得面目全非，不伦不类。
提问环节，火药味渐浓。
一位资深评委直接向“云裳”发难：“贵方的方案，在核心创意点和执行路径上，与上一家公司有高度雷同之处，对此作何解释？”
赵德明猛地站起来，强作镇定：“纯属巧合！商业创意难免有相似之处，这恰恰说明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会场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就在此时，我举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拿起另一个加密U盘，走向会场侧面的控制台，对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我转身，面向所有人，包括脸色已经煞白的赵德明。
“各位评委，各位来宾。”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场的嘈杂，“关于创意雷同的问题，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个解释。”
控制台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经过处理的通话录音。里面是赵德明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清晰地讨论着如何收买我方人员，如何窃取方案。
会场一片哗然！
赵德明猛地站起来：“污蔑！这是合成的！假的！”
我不慌不忙，示意工作人员切换画面。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复杂的银行流水截图，清晰地显示了一笔笔资金从“云裳”关联公司流出，进入某个特定账户，而收款人，正是我们公司不久前因行为不端被开除的一名前员工。
铁证如山。
“此外，”我最后开口，目光如冰刃般直射赵德明，“我们已将所有证据，连同赵德明先生多年前涉嫌商业欺诈、导致沈氏集团破产的相关线索，一并提交给公安机关和经济调查部门。相信法律的公正裁决，很快就会到来。”
赵德明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带来的团队，个个呆若木鸡。
会场死寂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声浪。记者们的镜头疯狂地对准了失魂落魄的赵德明，和站在台上，身姿挺拔、面容冷静的我。
我不再看他。只是微微向评委席和台下鞠躬，然后，平静地走下了演讲台。
经过角落时，我与陆砚深的目光再次相遇。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赞许，有骄傲，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深沉慰藉。
我知道，我们赢了。
不仅仅赢下了这个项目。
更是赢回了尊严，赢回了公正。
为父亲，也为过去那个无力反抗的自己。
阳光透过会议厅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我身上。
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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