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五下午,空气里弥漫着周末将至的松懈。副主任陈明,一个总是笑眯眯、肚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神秘兮兮地把季秋水叫到走廊角落。他四下张望,确认没人,才从腋下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塞到季秋水手里,压低声音:“小季,紧急任务!这份‘永安宫遗址保护协调函’,明早八点前,务必用‘永安宫专线’传真到市文旅委!记住,是‘专线’!耽误不得!”
“永安宫专线”?季秋水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她低头一看,牛皮纸袋封口处,赫然盖着一个鲜红刺目的印章——“机密”!下面传真号备注栏里,一行小字更是让她头皮发麻:“永安宫专线(仅限夜半)”。
手心里的汗瞬间冒了出来,洇湿了牛皮纸袋的一角。
夜里十一点,县委办大楼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老旧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季秋水独自守着角落里那台笨重的、外壳泛黄的老式传真机。她对照着纸条上的号码,小心翼翼地拨号。听筒里传来空洞的“嘟——嘟——”长音,然后是冰冷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一次,两次,三次……全是空号!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慢慢爬上来。难道这“永安宫”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这“机密”文件要是送不出去,耽误了大事……她不敢想下去。
“卡啦……”档案柜后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季秋水吓得差点跳起来。只见老王头像地窖里钻出来的土地爷,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手里还捏着半块烤红薯,香甜的气味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瞅了一眼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季秋水,又看看那台沉默的传真机,嘿嘿一笑,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地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内袋里,摸出一张边缘磨损、颜色泛黄的名片,递了过来。名片上没有任何头衔,只有一个手写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打这个。”老王头的声音带着点哄小孩的神秘,“接通了,就说‘守陵人’要加急。”
季秋水的心脏怦怦狂跳,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那个号码。听筒里先是一阵“滋啦滋啦”令人牙酸的电流噪音,接着,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许久没说过话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口令?”
“口……口令?”季秋水彻底懵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口令,文件作废。”对方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说完似乎就要挂断。
电光火石间,季秋水脑中猛地闪过老王头以前闲聊时提过的一句怪话,脱口而出:“钓鱼城……缺个领队?”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几秒钟后,那沙哑的男声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违和的大笑:“哈哈哈……老张!又是你这老小子搞的鬼!行吧行吧,发过来!”
“嗡——嗡——咔哒咔哒……”老传真机像是垂死挣扎般剧烈震动起来,艰难地吐出一张小小的回执单。季秋水一把抓过,只见上面印着一行歪歪扭扭的针式打印字迹:“已收到。永安宫湿度正常,文物无恙。望贵县恪守承诺,勿再惊扰挖掘。”
老王头凑过来看了一眼,乐得直拍大腿,烤红薯的碎屑都抖落下来:“哈哈哈!市文旅委那个老张头!又犯他的‘中二病’了!上次给咱们回函更离谱,说什么‘钓鱼城三号城墙防御体系评估缺个领队,特商借贵县副县长王建国同志三日,望予批准’!把王县长气得差点掀桌子!甭理他,这老小子,搞文物搞魔怔了,入戏太深!”
季秋水捏着那张荒诞的回执,哭笑不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却又被一种更深的荒诞感包裹。这县委办的水,比她想象的要浑得多,也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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