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临仙城还笼罩在一片安静的晨雾中，大多数修士仍在打坐吐纳。
林小兔已经站在了城卫队驻地的门口。
他一夜没睡，眼底带着点血丝，但眼神却亮得吓人，像淬了冰的刀子。周身散发着一股“老子今天就是来找茬的”的生人勿近气场。
门口站岗的两个卫兵原本懒洋洋地靠着门框，看到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干什么的？”
林小兔言简意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报案。”
他直接走进大门，根本没等对方回话。
一股子陈腐的文书味和劣质灵茶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值夜班的卫兵，一个个哈欠连天，精神萎靡。
林小兔走到一张看起来最像办公桌的桌子前，把那颗还带着他体温的光影记录石，“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动静不大，但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看起来像小队长的中年男人皱着眉走过来，一脸“大清早的又有什么屁事”的不耐烦。
“报案？报什么案？”
林小兔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人昨夜纵火，意图烧毁我的摊位，证据就在这里。”
那队长瞥了一眼桌上的石头，又瞥了一眼林小兔，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和轻慢。一个没背景的兔精小摊贩，能有什么大事？
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拿起记录石，输入一丝灵力。
一道光幕在空中展开。
月光下，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泼洒火油的动作，乃至于那几句嚣张的对话，全都清晰得一塌糊涂。
“……帮主说了，今晚把这摊子烧光了，回去人人有赏！”
当这句关键台词响起时，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那队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青蛇帮。
这三个字在临仙城，就是个麻烦的代名词。
他抬头看向林小兔，神色复杂了许多，终于把这件事当回事了。
“你在这等着。”
他拿着记录石，匆匆走向后堂。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更高大、气息更沉稳的男人跟着他走了出来。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城卫队的队长制服，眼神锐利，正是城卫队队长，卫衡。
卫衡接过记录石，亲自看了一遍，眉头也皱了起来。
证据确凿，滴水不漏。
这案子，不办不行。但要办，又烫手。
他沉吟片刻，对林小兔道：“你叫林小兔？‘兔兔小馆’的摊位老板？”
林小兔点了点头。
“行，你先坐下等等。”卫衡挥了挥手，对旁边一个手下吩咐道，“去，把青蛇帮的张帮主‘请’过来一趟。”
他特意在“请”字上加了重音。
林小兔坐在冰冷的木椅上，心里冷笑。
请？说得真客气。
他倒要看看，这临仙城的“王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不到半个时辰，一阵嚣张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
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锦袍，长得油头粉面，手里还盘着两个核桃的中年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四五个精悍的打手，一个个凶神恶煞，看人的眼神像在看死人。
这胖子就是青蛇帮帮主，张奎。
他一进门，就熟络地跟卫衡打招呼，仿佛进的不是官府，而是自己家后院。
“哎呀，卫队长，什么风把您给惊动了，还特意派人请我过来喝茶？”
卫衡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指了指桌上的光影石：“张帮主，看看这个吧。”
张奎一脸莫名其妙地凑过去，看完了光幕里的影像，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消失，反而更灿烂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林小兔身上，像一条毒蛇看到了猎物。
“哦——”他拉长了音调，“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位小老板啊。”
他转向卫衡，摊开手，一脸无辜地嚷嚷起来：“卫队长，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张奎在临仙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林小兔内心oS：你他妈除了下三滥的事还会干别的吗？
张奎指着光幕，声音更大了：“这玩意儿，一看就是幻术伪造的！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兔妖，随便弄点障眼法，就想污蔑我青蛇帮？他算个什么东西！卫队长，你可得明察秋毫，不能被这种小人蒙骗了！”
他倒打一耙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卫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是证据确凿的记录石，另一边是临仙城根深蒂固、背后关系盘根错节的地头蛇。他一个小小的城卫队队长，两边都得罪不起。
林小兔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心里那点对“公道”的期望，正在一寸寸变冷。
果然。
只见卫衡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副公事公办却又带着点为难的表情。
“这个嘛……”他慢悠悠地开口，“张帮主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光凭一段影像，确实……尚有疑点，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林小兔的拳头，在袖子里悄然握紧。
调查？调查个屁！
卫衡话锋一转，看向了林小兔，语气瞬间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林老板，你听我一句劝。你在临仙城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气生财嘛。为了一点小事，把关系闹得这么僵，对你以后没好处。”
林小兔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卫衡见他不上道，只好把话说得更白了点，甚至带着一丝暗示和施压。
“依我看，不如这样。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就当交个朋友。给张帮主赔个不是，再拿出几块灵石，表示表示心意，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怎么样？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噗嗤。”
对面的张奎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他看着林小兔，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鄙夷，仿佛在说：小子，听见没？这就是规矩。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卫衡那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嘴脸，和张奎那副嚣张得意的样子，在林小兔眼里，构成了一副无比讽刺的画面。
气到极致，反而不气了。
他只觉得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公道。
一个笑话。
他缓缓站起身，在卫衡和张奎错愕的注视下，走上前，默默地收起了桌上的光影记录石。
他的动作很慢，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和不甘。
“我明白了。”
他轻轻说了四个字。
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的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充满了虚伪和肮脏的大堂。
当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冰封般的冷漠。
想玩是吧？
行。
既然桌子上的规矩玩不通，那就陪你们玩玩桌子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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