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黄昏的余晖透过纸拉门，给昏暗的屋内铺上一层暖色。
鹤奶奶坐在榻榻米上，满是皱纹的手指灵巧地折叠着一只白色纸鹤。
突然，刚折好的纸鹤从她指尖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地上。
鹤奶奶微微一怔，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墙上的老式闹钟，时针正指向六点。
不对劲。
小柚梨下午三点就该放学了，就算路上贪玩，这个点也早该到家了。
一种莫名的担忧悄悄攥住了老人的心。
她站起身，正准备出门去看看。
“叮咚。”
门铃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鹤奶奶急忙拉开房门，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刻带着哭腔扑进了她怀里。
“鹤奶奶！”
鹤奶奶心疼地拍着柚梨奈的后背，连声问：
“小柚梨，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衣服，身姿挺拔。
夕阳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极其俊美的脸庞轮廓，尤其是那一头墨黑秀丽的短发下，眉眼温润，带着令人心安的笑意。
是顶着一张林七夜脸的李毅飞。
“您好，打扰了。”
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有礼。
“奶奶，今天我遇到坏人了。”
“是这位七夜哥哥救了我。”
柚梨奈从奶奶怀里抬起头，眼睛还红红的，小声地解释道。
鹤奶奶闻言，连忙将人请进屋：
“快，快请进来。”
“真是非常感谢您救了这孩子。”
屋内陈设简单甚至称得上清贫，但收拾得十分整洁。
鹤奶奶有些局促地端出已经凉了的晚餐——
一小锅白米饭，一碗味增汤，一碟腌菜，一盘清炒卷心菜，还有一小碗特意为柚梨奈蒸的鸡蛋羹。
老人看着这过于简陋的饭菜，脸上露出些许窘迫。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碗金黄的蒸鸡蛋轻轻推到了李毅飞面前。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实在抱歉。”
“谢谢您今天救了小柚梨，请您千万别嫌弃。”
李毅飞看着那碗凝结着老人最大谢意的鸡蛋羹，眼神微微动了一下，随即漾开更温暖的笑意。
他自然地将碗推回到柚梨奈面前，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奶奶太客气了。”
“我吃这些就好。”
他指了指桌上的家常菜，“小柚梨正在长身体，鸡蛋给她吃最合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正小心翼翼看着他的柚梨奈身上，声音放得极轻，如同叹息般呢喃了一句：
“毕竟…她对我可是很重要呢。”
这声音太轻太模糊，身旁的柚梨奈似乎完全没有听清，只是乖巧地看着他。
但鹤奶奶却听到了，或者说，捕捉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音节。
老人抬起头，布满皱纹的眼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和、容貌无可挑剔的年轻人，心里那点刚放下的不安又悄悄浮了上来。
他救了小柚梨，举止得体，模样更是万里挑一，按理说……
若是小柚梨将来能跟着这样的恩人，似乎也不亏。
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双含笑的眼睛深处，有些不对劲呢？
那温和的目光后面，好像藏着点别的东西，冷静得…甚至有些冰冷，与这张俊美温柔的脸庞格格不入。
算了，或许是我想多了。
鹤奶奶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是今天被吓到了吧。
她重新挂上感激的笑容，招呼道：“恩人，请别客气，多少吃一点吧。”
“嗯，谢谢奶奶了。”李毅飞笑着，将一块酱瓜塞进了嘴巴。
……
饭后，李毅飞并未多做停留，起身礼貌地告辞。
“天色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
柚梨奈乖巧地跟着送到门廊。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椅子上的鹤奶奶颤颤巍巍地用手撑住膝盖，想要站起来。
柚梨奈立刻回身，小心地搀扶住老人的胳膊。
“请…请等一下。”
鹤奶奶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她扶着桌椅，一步步挪到屋里那个旧旧的木箱边，枯瘦的手在里面摸索了许久，最终掏出了一个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罐。
罐口系着一条有些褪色但依旧漂亮的粉色丝带。
她缓缓弯下腰，极其小心地将地上散落的几只，以及桌上刚折好的几只千纸鹤，一只一只地、珍重地放入透明的玻璃瓶中。
每一只纸鹤都精巧无比，看得出倾注了制作者的全部心意。
她双手捧着这个装满彩色千纸鹤的玻璃瓶，递向李毅飞，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真诚甚至略带卑微的笑容：
“您是小柚梨的救命恩人。”
“我们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实在失礼……”
“这点不值钱的小东西，请您务必收下。”
“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李毅飞看着那瓶在昏暗灯光下折射着微光的千纸鹤，罕见地顿了一下，没有立刻伸手。
一旁的柚梨奈连忙轻声解释道：
“七夜哥哥，鹤奶奶她以前是专门做千纸鹤的手工艺人。”
“这些纸鹤如果放在几十年前，还能卖些钱补贴家用呢……”
“虽然现在早就没人买了，但奶奶折的纸鹤一直是最漂亮的。”
“请您收下吧。”
李毅飞的目光在那瓶精致的千纸鹤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伸出手，郑重地将其接了过来。
“谢谢您，鹤奶奶。”
“这份礼物，很珍贵。”他语气温和，甚至还对着老人微微鞠了一躬。
鹤奶奶脸上的笑容顿时舒展了许多，她颤巍巍地弯下腰，回了一个更深的礼，银白色的发丝垂下，在微弱的灯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光。
她身旁的柚梨奈也立刻跟着深深地鞠躬，黑色的老旧樱花和服下，那娇弱的身躯近乎弯成了直角，轻声说道：
“请您慢走。”
李毅飞看着眼前深深鞠躬的祖孙俩，沉默了一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鹤奶奶，其实…”
“我正好知道一份工作，或许可以介绍给您。”
“什么？”鹤奶奶有些吃力地直起身，脸上带着诧异。
“我有一位朋友，他非常非常喜欢千纸鹤。”
李毅飞的声音放缓，显得格外真诚，
“他一直有收集的爱好，甚至愿意出高价购入制作精良的纸鹤。”
“他的梦想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摆满装满千纸鹤的玻璃瓶。”
“您的纸鹤做得如此出色，是我见过最精巧的，我相信他一定会非常喜欢。”
他继续说道，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屋子，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代表他聘请您，专门为他提供千纸鹤。”
“我愿意出每周五万日元的价格，收购一千只。”
“您看如何？”
这个价格对于祖孙二人拮据的生活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真…真的吗？”
鹤奶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她们祖孙二人生活贫寒，全靠微薄的补助金度日，这份工作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一周五万，一个月就是二十万日元，足以让她们的生活得到巨大的改善。
“当然是真的。”
李毅飞脸上挂着令人安心的微笑，
“我给您写一个地址，离这里不远。”
“今天是周三，那么以后就定在每周三，麻烦小柚奈按照这个地址送一次纸鹤，可以吗？”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优雅地取出钱包，抽出五张崭新的一万日元纸币，轻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这是这周的定金，请您收下。”
鹤奶奶看着那笔钱，眼眶有些湿润，连连道谢：“谢谢，真的太感谢您了……”
又简单交代了几句送纸鹤的细节后，李毅飞终是在祖孙二人千恩万谢的目光中，拿着那瓶千纸鹤，转身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淡淡温馨与困窘的小屋。
门轻轻合上。
门外，李毅飞脸上的温和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恢复了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玻璃瓶里那些五彩斑斓、栩栩如生的千纸鹤，指尖在冰冷的瓶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然后，他随手将这份“很珍贵”的礼物，递给了在巷子口等待已久的寒川司。
“随便找个地方处理掉。”
他淡淡地吩咐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寒川司无声地接过玻璃瓶，没有任何疑问，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李毅飞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间小小的町屋，而是和寒川司一同朝着会所走去。
没错，人是他找的。
世界上哪来什么英雄救美？
他只不过用这种方式，赢得柚梨奈的好感罢了。
另一边，每周五万，对他来说如同沙粒一般。
整个寒川家如今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而这微不可渺的付出，却能钓出一条大鱼。
柚梨黑哲。
柚梨奈会为了“送纸鹤”而定期主动地出现在他指定的地点。
而他前不久才刚跟柚梨黑哲交过手，
他就不信柚梨黑哲不心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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