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奇猛地睁开双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晕,随即缓缓聚焦。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熟悉的缝纫台前,双蹄还保持着踩踏板的姿势,缝纫机的针头微微颤动
然而,她的意识却像被浓雾笼罩——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
“我这是……”
她抬起前蹄,仔细端详着那对熟悉的、沾着几缕丝线的蹄子。
它们依旧精致,依旧属于那位以时尚与优雅着称的珍奇,可此刻却让她感到陌生得可怕。她甚至不确定这双蹄子是否真的属于自己。
她猛地环顾四周。
柔和的晨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墙上挂满了她设计的草图和获奖证书;架子上整齐排列着各色丝线、布料和剪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脑和棉布的气息……这一切都无比熟悉,分明是她在小马谷的温馨小屋。
可越是熟悉,越让她心生寒意。
“在哪里……”
她记得自己昨晚明明已经收拾好工作台,准备休息,怎么会突然坐在缝纫机前?而且……她低头看向缝纫台,上面摊着一块未完成的布料,针脚细密却略显凌乱,显然不是她平日追求完美的风格。
更奇怪的是,布料边缘似乎被某种液体浸湿过,颜色微微发暗。
她下意识地抬蹄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记忆的碎片在脑中冲撞,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她只记得一片刺眼的白光,一个冰冷的声音,还有……一种被强行剥离的感觉。
“头好痛……记不清楚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试图稳住心神。
可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缝纫台上的一个东西——她的日记本。
那本她从不离身、记录着所有灵感与秘密的日记本,此刻正摊开着,页面上用她最熟悉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如果看到这行字,说明程序失败了。快跑,珍奇。别相信任何小马,包括你自己。”
珍奇的蹄子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本薄薄的日记本。
她猛地翻到下一页,纸张边缘因用力而发出刺耳的“嘶啦”声。
下一页,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墨痕被泪水晕开,形成一片绝望的蓝灰色:
“很遗憾……我没能逃跑。”
“他们来了。那些‘完美的复制品’……它们根本不是小马。它们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只有空洞的眼睛和僵硬的微笑。它们会模仿,会学习,会……吃掉你的记忆,然后变成你。”
“我试过了。我砸碎了镜子,烧掉了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甚至……甚至试图毁掉那台机器。但没用。它们无处不在。柔柔、碧琪、紫悦……她们都在看我,用那种‘观察’的眼神。”
“请这一次的我……你逃出去………”
“记住:真正的小马谷,天空是会下雨的。而这里……永远是晴天。”
珍奇猛地瘫软坐在地上,后腿一软,整个匹马跌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缝纫台上那盏黄铜小台灯的光晕笼罩着她,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意。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着丝线的蹄子,又抬头望向窗外——那片永远澄澈、永远没有一丝云的“天空”。
安静。
过分的安静。
没有小鸟的鸣叫,没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连远处小马谷中心广场的喧闹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咚咚”声。
她颤抖着,一点点挪到窗边,蹄指紧紧抠住窗框边缘。
窗外,小马谷的街道空无一马
突然珍奇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那敲门声——咚、咚——低沉、缓慢,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规律性,仿佛是某种倒计时的节拍器。
它只是……敲。
“谁?!”
她声音发颤
门外没有回应。
……
……
珍奇的蹄子搭在冰冷的黄铜门把手上,指尖微微发颤。
门外,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楼梯转角本该有一盏壁灯,此刻却熄灭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点惨白的天光,但那光线似乎被黑暗吞噬,无法照亮脚下的台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灰尘混合的陈腐气味,与她小屋里清新的樟脑香截然不同。
“谁?”
她再次开口,声音干涩,却无人应答。
突然一道钢琴声缓缓响起
那琴声——“Yi-any… Yi-any…”——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它不是《小马谷的晨光》,也不是任何她听过的小马利亚歌谣。
那旋律陌生得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不是小马宝莉的世界该有的音乐。
她的独角猛地亮起一道柔和却颤抖的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
她屏住呼吸,蹄子踩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
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房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伴随着那断断续续、不成调的琴声——
“Yi-any… Yi-any…”
那节奏僵硬得如同齿轮在咬合,毫无起伏,毫无情感,只有冰冷的重复。
仿佛有小马用蹄子笨拙地、一遍遍地敲击着那几个音符
珍奇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伸出蹄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就在她准备推开的瞬间——
琴声戛然而止。
死寂重新笼罩了走廊,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她猛地推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马。
只有一架老式立式钢琴孤零零地立在窗边,琴盖敞开着,琴键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窗台上,放着一个她童年时最爱的、已经褪色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小小的玻璃珠,此刻正“看”着门口的她。
珍奇的呼吸停滞了。
这个房间……她从未见过。
她的小屋明明只有缝纫室、卧室和客厅,根本没有这样一间放着钢琴的房间!这栋房子在她搬进来时就已经是这个结构,从未改变过。
……
珍奇刚来得及转身,一道冰冷刺骨的风便从她身后猛地窜出,带着非自然的寒意,刮得她鬃毛倒竖、脊背发凉。
那风快得像一道影子,却又无形无质,仿佛只是空气突然活了过来,带着恶意擦过她的蹄边,消失在走廊深处。
“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她声音发颤,独角本能地亮起微光,照亮身后空荡荡的走廊——空无一马,只有死寂。
没有回应。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房门猛地从外面关上
她被反锁了。
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的光线骤然扭曲。
窗外那片虚假的、永远明媚的“晨光”,如同被血浸透的纱布,瞬间化作一道道暗红的、粘稠的光柱,斜斜地刺穿窗棂,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不祥的猩红。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仿佛站在屠宰场中央。
钢琴,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
琴键一个接一个,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自动按下。
没有旋律,只有单调、冰冷、重复的“咚…咚…咚…”
珍奇还没从这诡异的声响中回过神,脚下的木地板突然裂开无数细缝——无数匹马头,正从那些缝隙里、从墙角的阴影下、从钢琴内部的黑暗中,缓缓地、无声地“冒”出来。
它们没有身体,只有头颅。
眼眶深陷,空洞的眼窝里流淌着粘稠的、不断滴落的黑色血泪。
有的是柔柔温顺的脸,有的是碧琪活泼的笑容,有的是苹果嘉儿坚毅的下颌………
可此刻,所有表情都凝固在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中,嘴巴无声地开合,却发出撕心裂肺嘶吼声:
“呃啊——!!”
“我们好痛苦!!”
“救…救我们……或者……吃掉我们……”
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她颅骨内震荡,
仿佛无数冰冷的虫子在啃噬她的脑髓。
珍奇感到一阵眩晕,独角的光芒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
更可怕的是墙壁。
原本洁白的墙纸,如同被活体组织取代,开始渗出温热、粘稠、暗红的液体——是血。
鲜血顺着墙面蜿蜒流下,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蠕动的溪流。
血水流过之处,一行巨大的、由鲜血凝聚而成的字,赫然浮现:
“躲起来……”
字迹下方,一个同样由鲜血构成的箭头,直直地指向房间角落的一个老旧衣柜。那箭头微微颤抖
珍奇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蹄子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逃跑,却被反锁在这地狱般的空间里。
那些马头的哀嚎越来越响,血泪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躲起来……”
她别无选择。
珍奇猛地冲向那个衣柜,几乎是蹄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衣柜里弥漫着陈年樟脑和灰尘的混合气味,里面挂着几件她从未见过的、款式古老的小马服装,布料僵硬,颜色暗沉。
她蜷缩在最里面,紧紧抱住自己,用蹄子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丝气息就会引来那未知的恐怖。
衣柜门被她轻轻合上,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透过缝隙,她看到了地狱。
……
……
透过衣柜狭窄的缝隙,珍奇看到了地狱——那是她最不愿面对、最无法承受的一幕。
就在那些马头悬浮哀嚎、墙壁渗血、钢琴自动奏响死亡旋律的瞬间,整个房间的景象骤然扭曲、撕裂
猩红的光线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灰暗的色调,仿佛时间倒流回某个被遗忘的、阴雨连绵的下午。
她看到了她的父母。
霍顿·弗兰克斯,她那位总是穿着笔挺西装、说话温文尔雅的父亲,此刻正站在房间中央,脸上青筋暴起,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暴戾与绝望。
而她的母亲,库克·克鲁姆布尔斯,那个总是温柔笑着、会为她烤最香胡萝卜蛋糕的母亲,正瘫坐在地,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淤青,怀里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甜心宝宝
“好啊你作为父亲,不看管,你甜心宝宝!!”库克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
“她被淹死了,你知道吗?!!!”
霍顿猛地低头,看向库克怀里湿透的躯体。
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一动不动
“闭嘴吧你!!”
霍顿突然暴吼,声音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你作为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住!现在我们的小甜心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他抬起前蹄,带着积蓄已久的愤怒与自责,狠狠扇向库克的脸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库克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嘴角渗出血丝,却只是死死抱着那个湿透的甜心宝宝,肩膀剧烈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珍奇在柜子里看着这一幕,双蹄死死捂住嘴巴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
……
但她颤抖的身躯始终暴露了她的藏身位置。
衣柜老旧的铰链发出“咔啦、咔啦”的呻吟
珍奇越是想控制自己,身体抖得越厉害
就在这时——
库克和霍顿猛地转过身,两双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角落的衣柜。
他们的动作僵硬,而脖颈发出“嘎吱嘎吱”的转动声,瞳孔在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里面没有一丝属于“父母”的温情,只有冰冷的、非马的警惕。
珍奇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被发现了。
库克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悲痛,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暴戾。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头发凌乱,嘴角还挂着血迹,一步步朝衣柜逼近
“王八蛋,谁躲在里面!!!”她嘶吼着,声音不再是母亲的温柔,而是野兽般的咆哮
霍顿也跟了上来,双蹄紧握,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
珍奇蜷缩在衣柜最深处,闭上眼睛,等待着柜门被拉开的瞬间。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们扑上来的样子——撕碎她的伪装,吃掉她的记忆
柜门被猛地拉开!
刺眼的光涌了进来。
然而——
没有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冰冷的金属触感,只有一片温柔的、带着青草气息的风。
珍奇猛地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卧室的衣柜里,而不是那间血腥的钢琴房。
窗外,小马谷的阳光依旧明媚,没有暗红的光晕,没有渗血的墙壁,也没有悬浮的马头。
只有熟悉的、宁静的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珍奇,你躲在这里干嘛?”
柔柔的声音温柔而关切,带着一丝担忧。
珍奇抬头,看到她站在衣柜门口,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你似乎哭的很惨,”
柔柔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发生什么事了吗?”
珍奇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泪痕还在,冰凉而真实。
可刚才的一切……那些血腥的幻象、父母的争吵、……难道都是一场噩梦?
她环顾四周。
这是她真正的卧室,墙上挂着她设计的礼服草图,床头柜上放着她和朋友们的合影,书桌上还摊着未完成的设计稿。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熟悉。
“我……我……”
珍奇的声音颤抖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想告诉她们关于日记本、关于虚假的世界……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看到了柔柔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温暖,充满了真实的关切,没有一丝灰白,也没有空洞的“观察”感。她看起来……是真的
可日记本里的警告却在她脑中回响:“别相信任何小马,包括你自己。”
她该相信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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