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宿楼的大堂里,最后一道清蒸鱼也被端上了桌。鱼肉雪白,汤汁清亮,撒在上面的葱丝和红椒丝如同点缀的玛瑙,散发着鲜美的香气。几人吃得差不多了,桌上的菜肴还剩下不少,赵丰星正用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慢悠悠地啃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沐暃,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乔羽绒小口喝着碗里的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刚才的对话带来的些许沉重,似乎被这顿饭的暖意冲淡了不少,她的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些,眼神也恢复了几分神采。赵丰慧则捧着一杯茶,叽叽喳喳地问着星泉周围的草木,对那些会发光的藤蔓充满了好奇。
赵丰星咽下最后一口排骨,用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手,清了清嗓子,将目光落在沐暃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期待:“沐暃,既然你所说的那个什么星泉有这般神效,能在短短几个月里让你从五段冲到八段,那……可不可以带我们去感受一下?”
他这话一出,赵丰慧立刻停下了问话,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沐暃,显然也很想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地方。她卡在六段星者已经很久了,若是能在星泉内修炼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乔羽绒也抬起头,看向沐暃,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星泉是个好地方,可那里的路太险,回忆起穿越迷雾沼泽时的心悸,还有回音林里的诡异声响,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沐暃看着赵丰星期待的眼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茶香在鼻尖萦绕,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当然可以。星泉的星力确实精纯,对修炼大有裨益,你们去看看也好。”
听到这话,赵丰星和赵丰慧顿时喜上眉梢。
“太好了!”赵丰慧拍了下手,兴奋地说道,“我早就想找个地方好好修炼了,青柳镇没什么修炼的地方,练了几个月都没什么长进。”
赵丰星也笑着点头,脸上的络腮胡都跟着抖动:“我就知道沐暃兄弟你够意思!不瞒你说,我卡在六段也有这么久了,早就想找个契机突破,说不定到了星泉,就能摸到七段的门槛。”
沐暃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却轻轻蹙了蹙眉,语气严肃了些:“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去那里的话,路途比较远。”
他想起从星泉盆地回到黑风谷外围就用了两个月,若是从青柳镇出发,再加上赵家兄妹没有经历过那样的长途跋涉,恐怕需要更久的时间。而且一路上的艰险,绝非说说那么简单。
赵丰星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没事,我们能去得了。想当年我跟着商队走南闯北,比这远十倍的路都走过,还怕这点距离?”
他顿了顿,又看向赵丰慧:“丰慧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性子,这点苦还是能吃的。”
赵丰慧连忙点头,握紧了拳头:“对啊!我不怕累!只要能提升修为,再远的路我都能走!”
沐暃看着他们坚定的样子,知道他们是真的想去,便不再说路途遥远的事,转而提起了更重要的隐患:“我不是担心你们走不动。我是说,黑风谷那里可能还会有枯崖派的人。”
这话一出,赵丰星和赵丰慧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不少。
沐暃继续说道:“之前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在黑风谷外围遇到过五个枯崖派弟子,虽然修为不高,只有三段到五段,但这说明他们很可能还在搜寻我们的踪迹。而且,那五人或许只是一小队,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潜藏在那里,只是我们没遇到而已。”
他想起那五个弟子说找了他们五个月,心里就有些不安。枯崖派能在黑风谷外围留下人手,难保不会在更深的地方布置眼线,甚至可能在附近设下埋伏。
赵丰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沉吟片刻,抬头问道:“那他们的大长老,顾卢,也在那里吗?”
顾卢的名字,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九段星者的威压,绝非他们现在能抗衡的。若是顾卢也在黑风谷,那去星泉的风险就太大了。
沐暃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初在器城,顾卢说过三招之约,之后便没再亲自追杀我们,想来是身份尊贵,不屑于做这种搜山的事。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在黑风谷的可能,毕竟我们在星泉待了那么久,难保他不会亲自出动。”
他当时突破八段后,虽然有了与九段星者一战的底气,却也清楚,真要对上顾卢,胜算依旧渺茫。顾卢浸淫九段多年,对星力的掌控绝非他这个刚突破八段的修士能比的。
大堂里陷入了沉默,只有邻桌传来的谈笑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赵丰慧咬了咬嘴唇,看向哥哥,小声问道:“哥,那我们……还去吗?”
她想去星泉提升修为,却也害怕遇到顾卢。那种级别的强者,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们,就算有沐暃在,恐怕也护不住所有人。
赵丰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沐暃,眼神里带着询问:“沐暃,以你现在八段的修为,若是真遇到顾卢,有几分胜算?”
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现实。
沐暃沉默了片刻,坦然道:“若是单打独斗,最多五成胜算。顾卢的九段修为极其稳固,而且枯崖派的功法霸道,我就算突破八段,也未必能接住他的全力一击。”
他没有夸大,也没有贬低自己。八段与九段之间的差距,如同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不是靠奇遇和速度就能轻易弥补的。
赵丰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五成胜算,太低了。
他站起身,在桌边踱了几步,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街道。青柳镇的夕阳很美,金色的光芒洒在屋顶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箔,可他的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去,还是不去?
去,可能会遇到顾卢,有生命危险,但也能得到提升修为的机缘。
不去,能暂时安稳地待在青柳镇,可枯崖派的威胁始终存在,他们的修为停滞不前,迟早会被追上,到时候还是难逃一死。
赵丰星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沐暃和乔羽绒身上,又看了看妹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去。”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就算有风险,也得去。”
赵丰慧惊讶地抬起头:“哥?”
赵丰星解释道:“留在青柳镇,就是坐以待毙。枯崖派既然能找到黑风谷,迟早也能查到青柳镇,到时候我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倒不如去星泉搏一把,若是能提升修为,将来就算遇到顾卢,也多几分底气。”
他看向沐暃,语气诚恳:“而且,有你在,就算真遇到顾卢,我们也未必没有脱身的可能。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沐暃看着赵丰星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动。他知道,赵丰星说得对。修炼之路,本就没有绝对的安全,想要变强,就必须直面风险。
乔羽绒也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觉得该去。星泉周围的地形我比较熟悉,若是真遇到危险,或许能找到隐蔽的地方藏身。”
她虽然害怕,但也明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赵丰慧见哥哥和乔羽绒都这么说,也鼓起了勇气:“那我也去!我才不怕枯崖派呢!有沐暃在,肯定能保护我们的!”
沐暃笑了笑,心中的顾虑消散了不少。有赵家兄妹同行,虽然会多几分风险,却也多了几分照应。而且,赵丰星经验丰富,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帮上忙。
“既然决定要去,那我们就得好好准备一下。”沐暃说道,“青柳镇的物资比较充足,我们需要多备些干粮和水,还有疗伤的草药。乔姑娘,你对草药熟悉,等下我们去药铺看看。”
乔羽绒点头:“好,我知道哪些草药适合长途跋涉携带,还能准备一些驱虫和解毒的药粉,黑风谷里用得上。”
赵丰星也说道:“我去准备几匹好马,还有一些防身的符箓,虽然对付不了高段星者,对付些妖兽和低段修士还是有用的。”
“我去买些结实的绳索和帐篷!”赵丰慧也积极地说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敲定了准备事项,之前的凝重被一种即将出发的兴奋和期待取代。
走出公宿楼时,夕阳已经西斜,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青柳镇的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和说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沐暃回头望了一眼迎客楼的匾额,又看了看身边的三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踏实的感觉。
或许前路依旧充满荆棘,或许黑风谷里真的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但只要他们并肩同行,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
“走吧,先去准备东西,争取明天一早就出发。”沐暃说道。
“好!”
三人应着,跟在沐暃身后,朝着镇中心的集市走去。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交错的影子,一步步向前,朝着那个充满未知与机缘的黑风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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