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凌城的初春,依旧被凛冽的寒意包裹。冰璃宫的窗棂上凝结着细密的霜花,在晨曦中泛着晶莹的光泽。阿忘披着银狐裘袍,独自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那株含苞待放的冰魄梅出神。三个月来,他渐渐习惯了这座冰雪王城的生活,可心底总有一处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晨光透过冰雕的窗格,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忘伸手轻触窗棂上的霜花,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这些日子,他时常会做同一个梦:一片灼热的火海,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喊,还有一柄染血的长剑。可每当醒来,梦境便如朝露般消散,只留下心悸的余波。
\"驸马又在赏梅?\"侍女云袖捧着暖炉走来,轻声打断他的沉思,\"公主请您去用早膳。\"
阿忘微微颔首,随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所经之处,侍从们纷纷躬身行礼,可那些低垂的眼帘下,总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探究。他明白,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驸马,终究是众人眼中的异数。
暖玉阁内暖意融融,炭盆中的银骨炭静静燃烧,散发出松木的清香。灵儿正坐在案前,仔细翻看着一册药典。见阿忘进来,她含笑合上书页:\"今日感觉可好些?太医令新配的安神汤,看来是见效了。\"
阿忘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掠过案上那本泛黄的药典。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花瓣,形状奇特,不似北国常见之花。他正欲细看,灵儿已自然地合上书,将药碗推到他面前。
\"方才父王传来消息,青龙府的使者三日后抵达。\"灵儿轻声道,\"届时宫中设宴,你陪我同去可好?\"
阿忘执勺的手微微一顿。这些日子,他隐约感觉到灵儿似乎在刻意让他避开与外界的接触。每次有中原使节来访,她总会寻各种理由让他留在内宫。
\"好。\"他终是应下,将药汤一饮而尽。汤药苦涩,却莫名带着一丝熟悉的清甜,仿佛在很久以前,也曾有人这般细心为他调理身体。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如雪泥鸿爪,不留痕迹。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南疆正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中。朱雀府演武场上,一道红影如烈焰般掠过,所过之处,青石地板上留下焦黑的足迹。
\"师妹的赤炎指又精进了。\"蓝衣男子含笑递上汗巾。
周小娟接过汗巾,目光却望向北方:\"师兄可曾听说过雪国?\"
男子神色微凝:\"那是极北苦寒之地,师妹为何问起这个?\"
周小娟不答,反手将汗巾掷回。三年来,她踏遍南疆,却始终寻不到那个负心人的踪迹。直到三日前,一个从北地回来的商队说起雪国王室新立的驸马,形容样貌,竟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七分相似。
是夜,她跪在张夫人面前:\"义母,小娟决意北上一趟。\"
张夫人轻抚她的发顶,叹息道:\"雪国与中域素无往来,此去凶险异常。况且......\"她欲言又止,\"若那人真是潘二郎,如今贵为驸马,你待如何?\"
周小娟抬起眼,眸中寒芒乍现:\"血债血偿。\"
三日后,一匹快马冲出朱雀府,马上红衣女子面覆薄纱,唯有那双眸子冷若寒星。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的同时,一队青龙府的人马也悄悄启程,朝着北方而去。
霜凌城这边,迎接青龙府使者的宴席如期举行。冰璃宫内烛火通明,四壁的冰雕在光影间流转着七彩光华。青龙府少府主白啸天举杯致意时,目光在阿忘身上停留了一瞬。
\"久闻驸马风采过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白啸天笑容温润,\"说来也巧,我府中近日走失了个婢女,据说往北边来了。驸马可曾见过一个红衣女子?\"
阿忘执杯的手稳如磐石:\"不曾。\"
宴至中途,阿忘借故离席,独自来到宫墙之上。夜风凛冽,吹得他衣袂翻飞。远处连绵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而南方的星空下,似乎有什么在召唤着他遗忘的记忆。
\"可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灵儿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将一件斗篷披在他肩上。
阿忘摇头,望着城南方向若有所思:\"只是觉得,那些中原人或许......\"
\"你呀。\"灵儿轻叹一声,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既然上天让你我相遇,便是新的开始。过往种种,何必执着?\"
这话说得温柔,却让阿忘心头莫名一紧。他转头望向灵儿,见她明眸中映着月色,清澈见底,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而此时,周小娟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雪原上。越往北走,寒气越重,连赤炎内力都难以完全抵御。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她意外发现个奄奄一息的雪国牧民。
\"姑娘......\"老人用生硬的中原话断断续续地说,\"王都......不能去......有、有中原人在抓人......\"
周小娟心中警铃大作。青龙府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雪国?难道他们的目标也是......
望着北方那座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的冰封王城,她握紧了腰间的短剑。命运的丝线正在收紧,而两条本不该相交的轨迹,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悄然延伸。
夜深了,霜凌城的灯火渐次熄灭。阿忘站在窗前,望着南方天际的星辰。不知为何,今夜的心绪格外不宁,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远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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