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谷已成身后模糊的轮廓。项天胤率领着这支伤痕累累却重燃希望的队伍,在风雪弥漫的北境荒原中艰难跋涉。
他走在最前方,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深雪和险坑,为后续的队伍淌出一条相对好走的路径。更让身后将士感到惊异的是,公子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无形的暖意,靠近他一定范围内的风雪似乎都变得温顺了许多,那刺骨的寒意也被驱散了不少。
这并非项天胤刻意为之,而是【混元先天一炁】自行运转带来的微妙影响。天地间的严寒能量靠近他时,会被那本源的一炁自然同化、转化部分,形成一种独特的领域。将士们只觉跟着公子走,身体便暖和许多,体力消耗也减缓了,却不知其所以然,只将其归功于上天庇佑和公子自身的非凡气运。
四大家将紧随其后,他们的感受却远比普通士兵深刻和震撼。
王朝默默运转家传的感知心法,试图探查公子身上的变化,却发现自己的内力触碰到公子周身三尺时,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甚至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他心中骇然,公子的气息渊深似海,却又浑然一体,无懈可击,与跌落悬崖前那种虽勇猛却棱角分明的内力感截然不同。
白劲姚则更直接地感受到一种力量上的压迫。他天生神力,对气力波动最为敏感。他总觉得公子每一步落下,大地都似乎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沉重无比的共鸣,仿佛行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移动的山岳。这种凝练到极致的力量感,让他这自诩勇力过人的猛将都暗自心惊。
赵古信内伤未愈,感知却最为敏锐。他闭着眼,几乎不用看,就能“感觉”到前方那个身影如同一个温暖而强大的源头,不断散发着一种平和却浩瀚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影响着周围的环境,甚至…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他尝试运转内力疗伤,发现在公子附近,效率竟比平时快上数倍!这发现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张洪御话最少,心思却最沉。他仔细观察着项天胤的步伐、呼吸甚至眼神。他发现公子的呼吸绵长至极,一呼一吸之间,仿佛与周围的风雪、天地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韵律。而那双眼睛,偶尔回望时,瞳孔深处竟似有混沌之色流转,带着一种洞穿虚实的淡漠与威严,让他这心如磐石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敬畏。
“公子的际遇…恐怕远超我等想象。”休息间隙,赵古信终于忍不住,低声对另外三人道,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那绝非普通的内功精进…倒像是…像是传说中的…”
“脱胎换骨,近乎于道。”王朝接口道,语气凝重,“我尝试探查,却被轻易化解。公子的修为,已深不可测。”
白劲姚狠狠咬了一口干粮:“管他什么道!公子越强越好!老子早就想杀回去,把兀术·赤颜那杂碎的脑袋拧下来了!”
张洪御缓缓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好事。”
他们的低语并未瞒过项天胤的耳朵。先天一炁运转之下,他的五感敏锐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即便风雪呼啸,也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们的对话。他心中了然,也知道是时候让这四位最忠心的部下了解更多了。未来的路,离不开他们的辅佐。
是夜,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冰裂谷中扎营。项天胤将四人唤至一处远离众人的冰窟。
篝火跳动,映照着四人略显紧张和期待的脸庞。
项天胤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右手。他没有运转任何内力,只是意念微动,引动丹田内那一缕灰蒙蒙的先天一炁。
霎时间,王朝四人浑身汗毛倒竖!
他们清晰地看到,公子摊开的掌心之上,空气开始剧烈地扭曲、折叠,仿佛一团无形的火焰在燃烧!篝火的光芒照射到那片区域,变得黯淡、模糊,甚至色彩都发生了奇异的偏折!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而浩瀚的威压以那掌心为中心弥漫开来,虽然极其微弱,却让四人心头狂跳,仿佛遇到了某种生命层次上的压制!
“这…这是…”王朝声音干涩。
项天胤散去炁劲,周围异象瞬间消失。他看着四人,平静道:“此乃‘先天一炁’,非是世俗内力。我跌落断魂崖,为一位异人所救,蒙其赐予造化,得传此功。”
异人?造化?先天一炁?
这四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四人心头!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依旧让他们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简直是神话传说中的仙缘!
“此力威力无穷,亦责任重大。”项天胤语气转为肃然,“未来之路,必多艰险,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更需要你们的忠心不贰。”
四人没有任何犹豫,齐齐单膝跪地,抱拳低吼:“愿为公子效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项天胤逐一将他们扶起:“好!待回归中域,我必以此力,创不世之功业,与诸位共享太平!”
就在此时,谷外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紧接着是更多狼嚎呼应,由远及近,迅速变得密集起来!
“是雪狼群的嗅探队!”王朝脸色一变,“它们发现我们了!”
雪狼,北境雪原真正的霸主,嗅觉灵敏,性情凶残,往往是雪狼骑大规模部队的前哨。一旦被它们盯上,兀术·赤颜的大军很快便会蜂拥而至。
“准备战斗!”白劲姚一把抓起战斧,眼中凶光毕露。
“来不及全面撤离了。”赵古信快速判断,“必须尽快解决它们,否则…”
项天胤却站起身,目光投向狼嚎传来的黑暗冰谷,眼神冰冷。
“你们守住营地,护好伤员。”他淡淡吩咐了一句,随即迈步向外走去。
“公子!不可冒险!雪狼群数量定然不少!”王朝急道。
项天胤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握住了一直静静背负的那柄古拙连鞘长剑——修罗的剑柄。
“无妨,正好…试剑。”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四人心头一凛的决绝杀意。
项天胤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谷口的黑暗中。四人面面相觑,立刻组织还能战斗的士兵结成防御阵型,紧张地望向外面。
很快,激烈的狼嚎和打斗声便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冰雪被撕裂、岩石崩碎的可怕声响!那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惊肉跳,仿佛有数十上百头雪狼在同时发动攻击!
王朝等人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擅离岗位。
突然,所有的狼嚎和打斗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风雪依旧呼啸。
这种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不安。
就在四人几乎要按捺不住冲出去时,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回来。
正是项天胤。
他玄甲上沾染了更多新鲜的、触目惊心的血迹,但他步伐沉稳,气息均匀,甚至连呼吸都未曾紊乱。他手中的修罗剑已然归鞘,暗金色的剑鞘在篝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公子!”四人立刻迎上。
“解决了。”项天胤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解决了?那可是一个雪狼嗅探队!至少二三十头训练有素、凶猛异常的雪狼!就这么…片刻功夫…全解决了?
四人强压下心中的惊骇,王朝示意两名亲兵立刻前去查探。
不久,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谷口…全是…全是狼尸…好多…好多被…被劈成了两半…冻住了…血都冻住了…”
劈成两半?冻住?
四人立刻亲自前去查看。
只见谷口外的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巨大的雪狼尸体。每一具死状都极其惨烈,几乎都是被一种难以想象的巨力从中整齐地劈开!伤口平滑如镜,血液甚至来不及大量喷涌就被一股极寒的力量瞬间冻结,连同内脏都冻成了冰坨子!整个场面如同一个血腥的冰雕屠宰场!
饶是四人久经沙场,见惯了尸山血海,也被这诡异而恐怖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霸道、何等酷烈、何等…非人的力量?!
他们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正在篝火旁静静坐下、擦拭剑鞘上血渍的年轻身影。
这一刻,项天胤在他们心中,彻底超越了“主公”的范畴,蒙上了一层神秘、强大、近乎神魔的色彩。
修罗试锋,一炁破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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