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空间【幸福小屋】书房。
外界北大荒的寒意已深,空间内却依旧温暖如春。廖奎连日南下积攒的疲惫与消耗,在谢薇无微不至的照料、空间池水的滋养以及规律的亲密互动带来的深度恢复下,已基本扫除。此刻,他精神饱满,眼神锐利,与谢薇并肩坐在书桌前。
桌上,小心翼翼地摊放着两件至关重要的物品:那张从深圳河入海口滩涂寻回的、褪色破损却字迹关键的“京都念慈庵枇杷膏”旧广告纸,以及那盒开启了他们全新思路的“虎标万金油”。这两件来自彼岸的微小物证,此刻却仿佛拥有千钧之重,承载着他们全部的希望。
与之前讨论身份问题时的迷茫与沉重不同,此刻夫妻二人的心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亲眼确认了目标,拿到了实质物证,一条虽然依旧布满荆棘、却清晰可见的道路,终于在迷雾中显现出了轮廓。
“有了这些东西,‘妈来自香港’这个前提,就有了落脚点。”谢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她拿起那张旧报纸,指尖轻轻拂过“香港制造”那几个模糊却坚定的字,“我们可以开始具体构思妈的身份故事了。”
她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背景可以这样设定:妈是早年,比如四十年代中后期,国内战乱时,随家人南下避难到的香港。后来可能因为家庭变故(比如父母亡故)、或者与内地亲人彻底失联,就留在了那边。她在香港生活了二十多年,一直独身,无儿无女。如今年纪大了,思乡情切,加上可能听说内地形势有所变化,就萌生了回来定居的念头。”
这个背景故事,利用了战乱时期人口流动的复杂性,以及家人失联、独身等不易查证的因素,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操作空间。
廖奎专注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补充着关键难点:“故事框架可以,但细节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她具体是哪一年、通过哪个口岸‘回来’的?这需要对应当时的政策和管理空隙。更重要的是,她回来后,如何应对侨务办公室和当地公安部门的审查?他们一定会询问她在香港的具体生活经历、工作、住址、社会关系等等。我们需要为她编织一套能够自圆其说、并且经得起一定程度推敲的‘香港经历’。”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这意味着,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一张广告纸和一盒万金油。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六十年代香港真实的风土人情、社会概况、普通市民的生活状态,甚至是某些特定区域的街景、物价、生活习惯。知道的越多,编造的故事就越真实,漏洞就越少。”
思路进行到这里,两人都意识到,目标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从一开始绞尽脑汁想要在境内“无中生有”地制造一个合法身份,转变为如何精心“设计”一个合情合理、来自香港的“回归故事”。这个转变,让他们豁然开朗,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境内的核查力量难以延伸到香港,这就给了他们巨大的操作空间,只要故事本身逻辑自洽,细节丰满,就能极大地提高成功率。
然而,就在这时,谢薇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冒出了那个冰冷的问题——语言!
一个在香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说粤语?哪怕带着口音,也绝不可能像母亲现在这样(或者说,像他们目前伪装的这样)对粤语一窍不通!这个漏洞,比任何经历上的模糊都要致命!
刚刚因为思路开阔而亮起的眼眸,瞬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想起了那个只有她看见的系统光幕,那两个魔鬼般的选项。解决语言问题的最直接途径,就摆在那里,冰冷而残酷地关联着系统最核心的【伴侣】规则。
她该如何抉择?
是违背人伦,去触碰那个禁忌的可能性,换取母亲“合理”掌握粤语的机会?还是放弃这条看似唯一的捷径,去赌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让母亲在身份暴露前快速自然学会粤语的渺茫机会?或者……干脆放弃让母亲苏醒?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的心脏微微抽搐,脸色也有一瞬间的苍白。她连忙低下头,装作是在思考廖奎提出的问题,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是……是啊,需要了解更多香港的信息。”谢薇的声音略微有些干涩,她强行将思绪拉回,“还有时机……选择一个合适的‘归来’时机也很重要。”
廖奎注意到了她瞬间的异样,只当她是思虑过度,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薇薇。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方向,知道了该往哪里努力,这比之前毫无头绪已经好了太多。香港的信息,我们可以慢慢收集,总会有办法的。”
他的安慰温暖而有力,却让谢薇心中的愧疚感更深。她只能用力回握他的手,挤出一个笑容,将那份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纠结与秘密,更深地埋进了心底。
蓝图已然绘就,但通往终点的道路上,却横亘着一道谢薇不知该如何跨越,也不敢向伴侣言说的,伦理与绝望的深渊。
南下的惊心动魄与边境的紧张肃杀,如同退潮般悄然隐去,被北大荒日益凛冽的寒风和按部就班的日常劳作所取代。廖奎和谢薇重新融入了第七农场这片看似凝固的土地,扮演着各自最熟悉的角色。
廖奎回归畜牧科,每日与猪号马号为伴,神情专注,动作稳健。之前因南下潜行而残留的疲惫与憔悴,在空间的滋养和规律作息下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精气神。他依旧是那个技术过硬、沉默寡言却值得信赖的廖技术员。
科长张振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满意。他私下里对廖奎说:“这就对了嘛!年轻人,把心思都用在正道上,钻研技术,搞好生产,比什么都强!看你现在这精神头,比前阵子好多了!”他显然将廖奎之前的“状态不佳”归因于周子强的骚扰和过度“钻研技术”导致的疲惫,如今“害群之马”已除,廖奎自然“恢复”了状态。他鼓励廖奎在畜牧防疫和饲料优化上多下功夫,甚至隐隐有将他作为科里技术骨干培养的势头。
而关于周子强的最终结局,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农场里激起一阵涟漪后,迅速沉淀下去,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偶尔提及的警示。保卫科王司冲科长雷厉风行,依据查获的大量“赃物”(尤其是那十瓶飞天茅台和缝纫机,被定性为“情节特别严重”的投机倒把行为),迅速将案件坐实。周子强起初还试图狡辩,但在铁证面前,最终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并为了争取宽大处理,还攀咬出了场部后勤两个与他有过零星交易的职工(均被查实后给予了相应处分)。最终,周子强被开除了知青身份,撤销了一切“积极分子”称号,并被判处送往条件更为艰苦的北方某劳改农场进行改造,刑期七年。这个消息传开后,畜牧科乃至整个第七农场的风气都为之一肃,那些平日里喜欢上纲上线、动辄打小报告的人,也暂时收敛了不少。
谢薇这边,依旧在场部后勤仓库协助王保管员。她细心、负责,将物资管理得井井有条,赢得了王保管员更深的信赖。她也并未中断与李香兰那条脆弱的联系。偶尔在井边相遇,还是会“顺手”递过去一小把蔬菜、几块咸菜或者一小包红糖。这些微不足道的接济,对于挣扎在生存边缘的李香兰而言,却是雪中送炭。李香兰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毫无血色的惨白,眼神里的惊惶也稍稍减退,偶尔看向谢薇时,会流露出真切的感激。这条线,被谢薇小心地维系着,如同埋下的一颗静默的种子,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够发芽。
夫妻二人在人前,是备受领导肯定的“先进生产工作者”和“贤内助”,是农场这个庞大机器上两颗运转良好的螺丝钉。他们按时出工,认真劳作,与邻里和睦相处,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土地。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蜕变与筹划。那个基于南下侦察成果、围绕着一张旧广告纸和一盒万金油构建起来的、为母亲萧雅姿打造“香港归侨”身份的惊天计划,已然在他们心中扎根、生长。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仅仅为了生存和隐匿而挣扎,而是有了一个明确、宏大且需要长期努力的目标。
夜晚的空间时间里,除了必要的休整和亲密互动以维持最佳状态外,谢薇更加刻苦地学习着粤语,对着投影仪模仿发音,记忆词汇,试图让自己更靠近那个陌生的世界。廖奎则开始有意识地整理、记忆南下途中观察到的一切细节,尤其是关于边境管控、人员审查的流程,并在脑海中反复推演、完善那个“回归故事”的每一个环节。
他们获得了关键的认知突破——从试图在内部“伪造”身份,转变为从外部“引入”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这让他们摆脱了之前那种无处着力的困境,进入了一个为未来更大行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蛰伏期。
北大荒的冬季即将全面降临,万物似乎都将进入休眠。但在这片看似冻结的土地之下,新的生机与风暴,正在无人知晓的深处,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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