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空间内,【幸福小屋】的灯火柔和地笼罩着相对无言的两人。廖奎左脚踝处包扎的纱布格外刺眼,即便敷了药,一阵阵钻心的抽痛仍不断传来,尝试稍一用力,额角便沁出细密的冷汗。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谢薇看着他强忍痛楚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之前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化为坚决。她蹲下身,仰头看着廖奎,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奎哥,不能再走了!你现在连正常走路都困难,怎么爬火车?怎么应对突发状况?南下必须暂停,等脚伤彻底好了再说!”
廖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他,谢薇是对的。在这种状态下强行继续,不仅仅是痛苦,更是拿自己的安全和整个计划冒险。脚踝的伤势若得不到妥善处理和休息,很可能留下后遗症,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导致行动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他虽心有不甘,感觉耽误了宝贵的时间,但此刻,身体的客观条件让他别无选择。
“好。”他缓缓吐出这个字,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暂停。先养伤。”
做出了决定,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疲惫感和脚踝处愈发鲜明的痛楚。
次日,第七农场畜牧科。
廖奎尽量维持着正常的步态,但细微的差别还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他走路时下意识地减轻左脚的承重,步伐比平时慢了些许,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因疼痛而产生的隐忍。
科长张振山在猪号巡视时,目光如炬,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廖奎,你这脚怎么了?”张振山停下脚步,皱着眉问道,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他一向看重这个踏实肯干、技术过硬的年轻人。
廖奎早已准备好说辞,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惭愧的笑容:“谢谢科长关心。没啥大事,昨天下午去场部后面山坡上想砍点硬木柴,不小心踩到个暗坑,崴了一下。休息两天就好了。”他将受伤地点放在农场范围内,原因合情合理,完美地掩盖了真相。
张振山闻言,点了点头,叮嘱道:“嗯,以后小心点。这几天猪号清理粪污的重活让韩志刚他们多干点,你多负责技术指导就行。”这是实实在在的照顾,廖奎连忙道谢。
然而,这一幕却被不远处的周子强尽收耳底。他看着廖奎那略显僵硬的步伐,听着张振山关怀的叮嘱,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弧度。
中午休息时,周子强端着他的饭盒,故意凑到廖奎和韩志刚几人坐着的地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哟,廖奎同志,这是怎么了?听说受伤了?唉,你说你,为群众服务是好事,可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嘛。是不是……晚上休息不好,白天精神不济,这脚下才没了准头?”
他这话阴阳怪气,既暗指廖奎之前的“疲惫”状态,又将这次受伤归咎于“精神不济”,语气中的嘲讽几乎不加掩饰。他乐于见到这个风头正劲、甚至隐隐压过他一头的“技术骨干”吃瘪,尤其是这种自己“失误”造成的伤痛,更是让他觉得畅快。
廖奎正慢慢吃着玉米饼子,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劳周同志费心,一点小意外而已。”他甚至连解释都懒得再多说。
韩志刚却有些不满,耿直地反驳道:“周子强你怎么说话呢?廖技术员是干活受的伤!哪像有些人,整天就知道动嘴皮子!”
周子强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我这是关心同志!韩志刚,你什么态度!”说完,悻悻地端着饭盒走开了,但心里对廖奎的嫉恨和怀疑,并未因此减少半分。
廖奎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知道,周子强这种人,如同跗骨之蛆,你越是在意,他越是来劲。无视,是最好的回应。
只是,脚踝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和周子强那幸灾乐祸的嘴脸,都清晰地提醒着他现实的困境。南下计划被迫中断,农场的暗流依旧涌动。他必须尽快养好伤,恢复状态,才能重新踏上那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征途。
脚踝的伤势让南下的征途被迫按下了暂停键。接连几个夜晚,廖奎和谢薇都留在现实世界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休养。空间的池水和草药效果显着,加上廖奎本身超越常人的恢复能力,扭伤的红肿消退得很快,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但若要恢复到能进行高强度攀爬和长途跋涉的状态,仍需几日。
这种“停滞”反而让他们有了更多精力去观察身边的动静。而很快,他们就发现,第七农场的夜晚,似乎并不平静。
第一个夜晚,大约在子时过后,一阵低沉而密集的、不同于寻常巡逻队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马蹄声,将浅眠中的廖奎惊醒。他悄然挪到窗边,透过糊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
月光下,只见一队约摸二三十人的士兵,正从场部军营区快速无声地开出。他们全部身着作训服,装备整齐,除了步枪,还有人扛着轻机枪等班组武器。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一侧,竟有七八名骑兵,战马的蹄子似乎包裹了厚布,落地声沉闷,马上的士兵身形矫健,控马技术娴熟。这支队伍没有走大路,而是直接切过家属区边缘的空地,如同融入夜色的暗流,迅速没入了农场东面那片广袤而黑暗的林地深处。
整个过程迅速、安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军事行动的肃杀之气。
“怎么了?”谢薇也被惊醒,悄声问道。
“军队,有行动,人数不少,还有骑兵。”廖奎低声回答,眉头紧锁。
接下来的两晚,类似的情况再度上演。有时规模稍小,只有十余人组成的步兵小组;有时则如同第一晚,是混合了骑兵的加强排级队伍。但共同点是行动都在深夜,方向一致指向东部林区,并且极力避免发出声响,显然是不想惊动农场内的普通职工。
土坯房内,油灯如豆。廖奎和谢薇靠在炕上,都没有睡意。
“这不像普通的巡逻或者拉练。”谢薇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肯定,“巡逻不会天天深夜出动,还每次都往林子里钻。拉练更没必要避开人,还带着骑兵。”
廖奎缓缓点头,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嗯,看这架势,目标明确,行动迅速,像是在……追捕什么。”
“追捕?”谢薇心中一紧,“是……是之前炸弹案的漏网之鱼?还是……边境那边流窜过来的?”
“都有可能。”廖奎沉吟道,“东部林区再往东,距离国境线就不算太远了。地形复杂,易于隐藏。如果是搜捕敌特或者越境人员,动用熟悉山林地形的骑兵配合步兵,是高效的手段。”他想起之前雷连长深夜带队进入林区的秘密行动,看来那并非偶然,而是一场持续性的、未曾公开的军事任务。
这个推断让两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农场周边潜藏着如此不稳定的危险因素,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军人连队的频繁出动,虽然主要目标并非他们,但也无形中增加了农场区域的紧张气氛和监控力度,对他们未来的行动,尤其是廖奎伤愈后再次南下,提出了更高的隐蔽要求。
“不管他们在抓谁,我们都必须更加小心。”廖奎沉声道,“这些军人的警惕性极高,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谢薇认同地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并不存在的镯子,那是她焦虑时的习惯动作。“你的脚还要几天才能好利索?”
“最多再两三天。”廖奎估算了一下,“但就算好了,我们也得重新评估外面的情况。这些军人的行动规律和范围,我们需要摸清,至少要避开他们的主要行动路线和时间。”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脚伤带来的暂停,反而让他们窥见了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又一道暗流。南下之路本就充满荆棘,如今家门口的局势也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警惕。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想要守护自己的秘密和追求的目标,他们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如同在雷区中行走,每一步都要踏得稳,看得清。
脚踝的伤势在空间池水和草药的共同作用下,恢复得极快。不过两三日的休养,红肿已基本消退,只余下些许活动时的隐痛和用力时的轻微不适,已不影响日常行走。但廖奎深知,若要恢复到能进行高难度攀爬和长途奔袭的状态,还需一两日谨慎的调养。
这天上午,他正在畜牧科办公室整理秋季防疫记录,刻意避免从事重体力劳动。突然,那名之前来请过他的年轻士兵又出现在了门口,脸上带着比上次更甚的焦急。
“廖奎同志!快!紧急情况!”士兵的声音都有些变调,“我们连队一匹侦察用的战马,在执行……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雷连长命令,无论如何请您再去一趟!”
又是战马受伤?廖奎心中微动,联想到近几夜军队频繁的夜间行动,隐隐有了猜测。他没有多问,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对旁边的张振山科长示意了一下。张振山挥挥手:“快去,救人……救马要紧!”
廖奎跟着士兵快步走向军营区。这一次,他被直接带到了军营内部一处相对僻静、临时充当医疗点的马厩旁。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几名士兵围在外面,神情紧张。雷连长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锐利地盯着马厩内。
马厩里,那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侧卧在干草上,急促地喘息着,浑身肌肉因为疼痛而不停颤抖。它的左前腿肩胛骨下方,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是普通的刮伤或刺伤,那创口边缘焦黑翻卷,周围组织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止血,但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草料。
枪伤!
廖奎瞳孔微微一缩。虽然士兵和雷连长都未明说,但这创口的特征太明显了。这印证了他和谢薇的猜测——近期的夜间行动,绝非寻常拉练,而是在林区深处发生了真正的交火!
除了连队那位年轻的兽医紧张地站在一旁,马厩里还多了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气质沉稳,显然是更专业的随军军医。他此刻正蹲在伤马旁边,检查着伤口,脸色十分凝重。
“廖奎同志,你来了!”雷连长看到廖奎,立刻迎了上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急迫,“这匹马立过功,是连里的宝贝,你看看,还有没有救?”
那位军医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廖奎,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一个农场畜牧科的技术员,能处理这种复杂的外伤?
廖奎没有在意这些目光,他快步走到伤马旁边。那军医主动让开位置,沉声道:“是枪伤,弹头应该还卡在肌肉和肩胛骨之间,没有伤到主要动脉是万幸,但创口污染严重,内部组织损伤不明,失血也不少。情况很危险。”
“我看看。”廖奎蹲下身,神色专注。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仔细观察伤口形态,估测子弹可能的入射角度和深度,同时【精准轨迹指引】和【无痛微创操作指引】技能已在脑海中悄然运转,模拟着最佳的清创和取弹路径。他的手轻轻按在伤马脖颈处,【动物亲和】能力释放,口中发出低沉而安抚的声响。原本因为疼痛和恐惧而躁动不安的战马,竟然奇迹般地稍稍平静了一些,喘息也不再那么剧烈。
这一手,让旁边的年轻兽医和那位军医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需要立刻手术,取出弹头,彻底清创。”廖奎做出了判断,语气冷静得不像是在面对一个生命垂危的伤患,而是在陈述一个技术方案。
“在这里?条件太简陋了!”年轻兽医忍不住出声。没有无影灯,没有完备的消毒设施,只有最基本的器械和药品。
“不能再拖了。”廖奎言简意赅。他转向雷连长,“连长,我需要高度白酒代替酒精彻底消毒,越多越好的干净热水,煮沸过的布条,还有,把你们最好的止血粉和消炎药都拿来。灯光尽量集中。”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雷连长立刻挥手让人去办。
准备工作迅速就绪。廖奎用白酒仔细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和即将使用的器械(主要是几把经过火焰灼烧消毒的小巧手术刀、镊子和探针),动作一丝不苟。
真正的手术开始了。
没有现代化的设备,全凭一双手和一双锐利的眼睛。廖奎下刀精准得令人发指,【精准轨迹指引】让他仿佛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神经和肌肉纹理,刀刃沿着最微创的路径切入,避开重要的组织,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健康肌肉的损伤。他的动作快、稳、准,止血、分离、暴露创道,一气呵成。
很快,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创口深处,在军医和年轻兽医屏息凝神的注视下,轻轻夹住了一个扭曲变形的金属弹头,稳稳地取了出来,丢入旁边的托盘,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整个过程出血量控制得极好。随后是更加繁琐和考验耐心的清创环节,他用煮沸后冷却的盐水反复冲洗创腔,剔除掉所有坏死和被污染的组织,动作细致入微,仿佛在完成一件精美的雕刻。
那位随军军医从一开始的审视、怀疑,到中间的惊讶,再到后来的全神贯注,最后,当廖奎开始进行最后的缝合时,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用一种近乎惊叹的语气低声道: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同志,你这清创手法、下刀的精准度、对组织结构的了解……这已经不是普通兽医的范畴了。就凭你刚才展现出的技术,在任何一家正规医院的外科手术台上,都足以主导这类清创缝合手术了!你这身本事,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廖奎手中的针线依旧稳定,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家传的手艺,加上自己平时喜欢琢磨,熟能生巧罢了。”
他不能多说,只能用这种方式含糊带过。
最终,伤口被完美缝合,敷上最好的消炎药和止血粉,用干净的纱布妥善包扎好。那匹战马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眼神也不再那么涣散。
雷连长一直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他重重地拍了拍廖奎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位军医看着廖奎,眼神复杂,充满了佩服和探究。
廖奎清洗着双手,面色平静。他知道,这次救治,不仅再次巩固了他在连队眼中的价值,也可能带来新的关注。但他别无选择,见死不救,不符合他的本性,也更容易引来怀疑。
只是,这匹战马的枪伤,如同一个无声的警示,提醒着他,农场周边乃至他南下的前路,潜藏的危险,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直接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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