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能源中转站里,空气嘶嘶作响,像是被无形的能量鞭子抽打。林栀的身体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托举着,悬浮在离地半米的地方。她整个人被四股不同颜色的能量洪流包裹、冲刷——代表“永饥之主”那污秽吞噬之力的浓稠漆黑,象征“回响烙印”古老契约的暗沉金芒,属于“守夜人”绝对逻辑的冰冷银辉,还有,最微弱却也最顽强的那一丝,属于“林栀”自己意识的、带着点温暖感觉的乳白色光晕。
现在要干的,不是像以前那样,强行把这几股力量摁下去,让它们别打架。那招已经证明行不通了,越压反弹越厉害。这次玩得更悬,是在刀尖上跳舞——他们要引导这几头失控的疯牛,让它们沿着一条刚刚画出来的、弯弯绕绕的诡异跑道跑,让它们互相盯着、互相牵制,谁也别想真的干掉谁,但又都得使劲跑下去。
墨衡脑子里那个新构建的能量模型,复杂得能让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当场死机。这玩意儿就像是在设计一个拥有四个不同脾气、还互相看不顺心的引擎的永动机,每个引擎的输出功率、转速、甚至喷气角度,都得计算到毫秒级别,差一丝一毫,整个系统就会“砰”一声,炸得连渣都不剩。
苏牧是这里面最难受的那个。他得像根定海神针,死死锚定林栀意识最深处那点快要熄灭的自我灵光,那是风暴眼里唯一平静的点。他得靠这个,再加上和林栀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连接,去感受、去引导那几条狂暴的能量“恶龙”,让它们别彻底脱缰。这感觉,就像普通人徒手去掰失控方向盘的卡车,精神上的压力巨大无比,他嘴角的血就没停过,脸色白得像鬼,但眼神里的那股子狠劲和坚持,愣是没散。
“引路人”这会儿也拼了老命,他那星璇身体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亮着,精神力量分化成无数比蜘蛛丝还细的触须,精准地执行着墨衡那边疯狂传递过来的微操指令。这活儿精细得像是在用绣花针给跳蚤做心脏搭桥,还得是在八级大风里做。他那非人的脸上,也头一次露出了类似“吃力”的表情。
墨衡自己就更别提了,他眼睛里那些星辰数据流已经快成一片模糊的光带了,核心处理器超频运转的噪音在他自己听来跟打雷似的。他不断修正着模型,应对着能量流转中冒出来的各种幺蛾子,感觉自己像个在悬崖边上玩杂耍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时间像是被粘住了,过得贼慢。林栀的身体在能量化的边缘反复横跳,皮肤下的裂纹一会儿像蛛网般扩散,看着就要碎掉,一会儿又被强行流转的能量勉强弥合。四色光芒在她体内疯狂窜动,碰撞、抵消、又被强行拧在一起,朝着那个谁也没见过的动态结构艰难迈进。
这痛苦,没法形容。不是肉疼,是灵魂被撕开、被揉碎、又被强行用另一种方式粘起来的极致折磨。林栀那被压到几乎消失的自我意识,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和苏牧那带着哭腔的、执拗的呼唤声中,像是快烧尽的木炭遇到了风,猛地爆出了一点火星子!她凭着这点本能,死死“抓”着苏牧传递过来的那份引导,配合着外部那三股强大的力量,拼命地、一点一点地,把体内那锅滚沸的能量乱粥,往那个新的、旋转的“模子”里按。
渐渐地,起变化了。
那四股互相较劲的能量,不再是你捅我一刀、我砍你一剑的混乱厮杀。它们开始……转起来了。像四道不同颜色的溪流,被强行汇入了一条复杂无比的、螺旋向下的河道里。黑色的吞噬力量想要淹没一切,却被金色的古老法则像堤坝一样拦住、束缚;金色的烙印力量带着躁动和回响,想要冲破束缚,却被银色的、冰冷的逻辑锁链像梳子一样梳理、规整;银色的守夜人程序想要绝对控制,把那点乳白色的自我意识彻底格式化,却被林栀自己那历经磨难后反而更加坚韧的意志,像磐石一样顶住、调和。
而林栀自己的意志,在这三种恐怖力量的疯狂挤压和磨砺下,非但没有被碾碎,反而像一块璞玉被疯狂打磨,去掉了杂质,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坚定!
一个极其不稳定,像肥皂泡一样随时会破,但又确实在转着的、内部循环的动态平衡结构,就在林栀的灵魂深处,这么磕磕绊绊地、奇迹般地成型了!它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一碰就炸,而是像个缓慢旋转的、四色交织的小小星璇,充满了一种危险的、紧绷的张力,但诡异的是,这种张力内部,又达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态的稳定。
当最后一股属于“守夜人”的银色能量,也被成功地“塞”进这个旋转结构里,找到自己那个别扭的位置时——
嗡……
一声低沉、却异常和谐的共鸣,像是古老的钟被敲响,从林栀身体深处传了出来。她体内那个四色星璇猛地一定,然后开始以一种恒定的、不紧不慢的速度,稳稳地旋转起来!她身体表面那些吓人的能量裂纹,像被无形的手抹过,迅速消失不见。皮肤下躁动乱窜的光芒也平息了,只剩下那四色星璇在灵魂深处静静旋转时,透出的一种混合在一起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奇异而平衡的光泽。
“咳!咳咳咳!”林栀猛地吸进一大口气,像是憋了很久终于能呼吸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但咳嗽过后,她睁开眼睛,那双异色的瞳孔里,虽然银色的底子和金色的光点还在,甚至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黑色阴影,可最主要的神色,已经变回了属于“林栀”的清明,而且这清明里,多了几分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沉稳和坚韧。
她撑过来了!在几乎必死的绝境里,他们几个硬是联手,用这种闻所未闻的疯狂法子,暂时稳住这具快要爆炸的身体!
“林栀!”苏牧看到她眼神恢复清明的刹那,一直紧绷的那口气猛地一松,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腿一软就往地上出溜,幸好旁边的墨衡眼疾手快,用机械臂一把捞住了他。苏牧现在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虚脱得像滩烂泥。
林栀看向苏牧,看到他惨白的脸、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还有那副快要散架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疼,还涌动着说不出的感激。她挣扎着,想从那种悬浮状态下来,脚一沾地也有些发软,但还是踉跄着走到苏牧身边,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地、轻轻地把他唇边的血迹擦掉。她的声音还很虚弱,但里面有种劫后余生的踏实感:“我……我没事了。辛苦你了,苏牧。”
墨衡和“引路人”也终于能稍微喘口气了。墨衡眼里的数据流恢复正常转速,但机体各处都传来过载后的酸软警告。“引路人”周身的星璇光芒也黯淡了不少,显然消耗巨大。
这短暂的、劫后余生的平静还没持续几秒钟——
咔哒。
一声非常轻微的、像是老式开关跳闸的响声,从能源舱那个堆满破烂、积了厚厚一层灰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这声音在刚刚经历过能量风暴、此刻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四个人(包括能量体)几乎是同时,唰地一下把目光投向了声音来源。
只见那个之前谁也没在意、看起来跟块废铁没区别的、镶嵌在墙壁里的古老设备面板上,那个之前只是微弱闪烁了一下的、米粒大小的指示灯,此刻竟然……稳定地亮着!散发着一种幽蓝色的、虽然黯淡却十分坚定的光芒!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面板上,原本被灰尘覆盖、看不出纹路的地方,突然像是被注入了能量一样,亮起了一条条细密繁复的、如同某种活体神经网络般的幽蓝色光纹!这些光纹迅速蔓延、连接,覆盖了整个面板。
然后,嗡的一声轻响,一个由光线构成的、略微有些闪烁和不稳定的操作界面投影,颤巍巍地从面板前方浮现出来。那界面上布满了谁也看不懂的、结构奇特的古老符号和按钮,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在这堆乱码一样的符号中间,有一个不断缓慢闪烁的、特别显眼的图案——那看起来像是一幅极其复杂的星图,或者说是……这座古骸内部的结构示意图?图案的中心,有一个清晰的光点正在有规律地脉动,而一条细细的光线,从这个光点出发,蜿蜒指向了古骸的某个更深、更隐蔽的区域。
与此同时,一股非常微弱、但质感与外面那层禁锢力场同源的能量波动,从这个刚刚“活”过来的古老设备上散发出来。
这间不知道废弃了多少万年的能源中转站……居然还有能用的设备?而且,看样子,还是被他们刚才那场差点把房顶掀了的能量风暴……给意外“激活”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劫后余生、还有点庆幸的四人头上。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
这座古骸,它肚子里藏着的秘密,看来远比他们刚才猜想的还要多,还要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像是导航图一样的东西,指向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是离开这个鬼地方的生路?还是……另一个更深的、更危险的陷阱?
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层面的生死时速,还没缓过劲,新的谜题和选择,就又摆在了面前。在这艘漂浮在宇宙坟场里的远古巨舰深处,每一步,都像是在雷区里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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