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炮声如闷雷般滚过天际,震得梅苑残瓦簌簌坠落,扬起的星尘中还带着未散尽的星髓余温。沈静姝的冷汗浸透重衣,宫缩的剧痛如钢针般扎进骨血,她扶着残破的梅树勉强支起身子,视线在剧痛中忽明忽暗 —— 祭坛上空的九颗星辰已连成倒悬的青铜剑阵,星辉粘稠得像凝冻的毒液,织成密不透风的蛛网笼罩皇城,连飞鸟掠过都瞬间化作焦黑的残影。
萧煜反手撕下肩头袍角,粗粝的绸缎擦过掌心老茧,被星轨仪渗出的铜液瞬间浸透 —— 那铜液还带着地脉的灼热,烫得他指节微微颤抖。暗红血脉渗入布帛的刹那,螭吻纹路骤然亮起,如活物般在布上蜿蜒爬行,鳞片的细节都清晰可见。“撑住。” 他将温热的阵图轻轻覆在她高耸的腹部,星胎的躁动竟奇迹般平息,布帛上的螭吻仿佛在轻舔胎动的位置,“星葬阵需引动九星之力,这昏君的封禅大典,不过是在替我们点燃阵眼。” 他眼底闪过冷冽的光,指尖划过阵图边缘,星纹在他腕间与阵图遥相呼应。
七大星魂校尉的残影突然发出尖锐如裂帛的嘶鸣,半透明的躯体剧烈震颤,铠甲上的星尘簌簌剥落。梅苑四周的空气骤然变冷,数十名星阁弟子的身影从雾霭中浮现,他们的步伐僵直如傀儡,额间本该莹润的星砂尽数漆黑,如活物般在皮肉下蠕动,散发着淡淡的腐腥气。为首的青衣弟子捧着萧逸尘的玄铁令箭,箭簇滴落的青碧毒血在地面蚀出细密的坑洞,腾起缕缕带着甜腥的青雾:“奉阁主令,诛杀星胎,以绝噬星之患!”
剑阵如暴雨般袭来的刹那,沈静姝腹中陡然炸开暗紫色漩涡,边缘缠绕着细碎的星电。所有袭近的星阁弟子齐齐僵在原地,黑砂如受惊的蚁群从额间钻出,顺着七窍爬满颜面,尖啸着钻进他们的识海 —— 不过数息,银白剑光便调转方向,刺穿了同伴的胸膛。猩红血雾中混着星砂的幽光,沈静姝靠在萧煜肩头,嘴角扯出一抹染血的笑,声音嘶哑却带着刺骨的嘲讽:“忘了告诉你们… 噬星者的种子,最爱啃食巡天者的残骸。”
萧煜趁机将怀中最后一块白玉笛残片掷向皇城,残片划破夜空,在半空化作流光,骤然膨胀成丈许长的星槎 —— 船身的星族符文亮起炽烈金光,狠狠撞碎祭坛上正在成型的星门虚影。星门虚影如琉璃般碎裂,迸溅的光屑灼伤了祭坛上的侍卫,皇帝在反噬中踉跄后退,呕出的内脏碎片混着星髓黏液,落在祭坛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他额间的观星目突然自行剥离,带着半截筋膜与猩红血丝,如离弦之箭般飞向梅苑,嘶哑的咆哮穿透风声:“想要星葬阵?朕便给你们送份‘大礼’当阵眼!”
观星目坠入星轨仪废墟的刹那,沈静姝产道洞开的剧痛让她浑身痉挛,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地面的星砂上。婴儿啼哭如碎玉裂帛,穿透层层夜幕,九星连珠的光束如烧红的铁笼从天而降,将母子罩在中央。但就在星胎彻底脱离母体的瞬间,梅苑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一面残破的阮家军旗虚影缓缓升起 —— 旗面蒙着厚厚的时光尘埃,边缘被战火灼出焦痕,可当星辉触及旗面星图,那些沉寂的星点瞬间被点亮,与九星轨迹严丝合缝,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声。“原来如此…” 沈静姝颤抖着抱住浑身布满星纹的婴孩,掌心的归墟印突然重组,黑色气流缠绕上军旗,“星葬阵从来不是星族禁术,是阮家军世代镇守的时空密钥。”
萧煜抽出腰间银刃,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 —— 赤红血珠如断线的珍珠坠落,落在旗面星图上,那些沉寂的星点瞬间被点亮,顺着纹路缠绕上九星光束。光束被强行扭转成逆时针的星涡,边缘泛着刺眼的金光,将周围的时空搅得扭曲变形,连梅树的影子都开始倒转。皇城方向传来皇帝不甘的咆哮,他在宫墙上疯狂跺脚,龙袍被星尘染得斑驳,脚下的祭坛如酥饼般层层崩塌,化作漫天星屑:“且看九星垂野时,是谁的葬身之地!”
星涡中,十七年前的阮府灵堂如褪色的绢画缓缓展开。素幡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纸钱落在青砖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年幼的沈静姝正缩在素幡后,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柳星痕背对着她,指尖沾着星骸种子的淡蓝粉末,正撬开昏迷的永宁侯夫人的牙关。沈静姝下意识想伸手触碰幻影,怀中止啼的星胎突然睁眼 —— 瞳孔漆黑如渊,没有丝毫孩童的澄澈,只有噬星者独有的贪婪与饥饿。脐带竟化作墨色长鞭,穿透时空的屏障,精准缠上灵堂里那个幼童的手腕,星纹顺着脐带飞速蔓延。“不能回溯!” 萧煜掌心凝聚起纯粹的守门人星力,化作锋利的光刃,狠狠斩向脐带虚影,“噬星者在借星胎标记所有时间锚点,它要的是贯穿古今的容器!”
七大星魂校尉的残影在星涡中骤然凝实,银甲上的星纹熠熠生辉,手中星槎长矛泛着凛冽的寒光。她们瞬间分散,长矛精准刺向不同年代的时空节点:永宁侯世子大婚时,被调包的合卺酒泛着诡异的青芒,校尉一矛刺穿酒壶,淡绿色毒液瞬间蒸发;阮将军被剜眼前,额间闪过的蛊虫印记刚要成型,长矛便将其挑破,黑色蛊虫化作星尘消散;皇帝登基时,龙椅下暗藏的星髓匣正散发幽光,校尉挥矛砸裂木匣,星髓遇空气即燃,化作一团蓝色火焰。
每个被修正的节点都让星胎发出细微的呜咽,周身星纹如退潮般渐渐黯淡。当最后一缕星尘从星涡中消散,婴孩身上的星纹彻底褪去,露出粉嫩的肌肤,哭闹声也变得软糯起来。现实维度的九星光束骤然黯淡,皇城方向传来天地倾覆般的崩塌声,烟尘如黑龙般冲上云霄。
沈静姝虚弱地靠在萧煜怀中,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东方天际,初升的朝阳染着淡淡的星血色,将梅苑的断壁残垣镀上一层诡异的暖色。她瞥见脚下的地脉裂缝中,半枚噬星者牙齿正在化作灰白色的灰烬,被晨风吹得无影无踪。“结束了?” 她轻声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萧煜还未及回答,怀中的婴孩突然伸出粉嫩的小手,死死攥住母亲鬓边一缕散落的白发。那绺白发在晨曦中骤然亮起,星辉顺着发丝蜿蜒流淌,发梢竟渐渐凝结成古老的星族文字,每一笔都带着冰冷的寒意,在空气中悬浮了许久才缓缓消散:
“噬星终宴,方启第一道餐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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