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闻言，这才慢悠悠地转过那张阴柔的脸，正眼看向周琦。
他的目光在周琦身上一扫而过。
“咦！”
他不由自主的轻咦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张脸似乎有些面熟。
只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他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记忆中搜寻。
很快摇头，自言自语道：“哪来的？咦……咱家瞧着，怎么有几分面善？罢了，定是眼花了。”
他很快收起那点疑惑，换上一副居高临下的训斥口吻。
依旧是声音尖锐的公鸭嗓：“咱家问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可知这两位姑娘是何等身份？
她们可是为万岁爷千挑万选的秀女！你竟敢当街搂抱？简直是狗胆包天！”
他掐着兰花指，几乎要戳到周琦鼻子上。
“念在你救人心切，算你无心之失，咱家不与你计较已是天大的恩典，你还敢在此饶舌多嘴？”
见对方确实没认出自己，周琦也懒得表明身份。
区区一个内侍太监，他还不放在眼里。
“周公公。”
周琦声音沉稳有力，毫不退缩，“难道救人还是错？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何错之有？”
周公公显然心情烦躁，懒得再跟这“乡野小民”废话，不耐地挥了挥拂尘：“咱家跟你一个草民说得着吗？退下！”
他环视四周，发现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脸色更沉，尖声喝道：“都围着作甚？还不速速散开！
耽搁了咱家办皇差，仔细你们的脑袋！”
人群被这尖利的呵斥惊得一阵骚动。
众人自然不愿得罪这位内廷公公，纷纷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连带着周琦等人也被几个小太监粗鲁地推搡到了一边。
颜如玉和颜如娇在嬷嬷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马车。
临上车前，两双美眸不约而同地望向周琦的方向。
那目光复杂难言，有感激，有羞怯，更有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
颜如娇的目光尤其大胆，在周琦挺拔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才依依不舍地收回。
周琦捕捉到那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
无声的告别，在喧嚣的街头悄然完成。
车轮辘辘，碾过青石板路。
车厢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姐妹俩心头的沉重。
两人相对无言，神情复杂，方才街头的惊险与那男子的身影，在心头久久盘旋。
颜如娇偷偷掀起帘角一角，目光穿过缝隙，痴痴望向车后那早已看不见的街角。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少女的悸动与惆怅：“姐……方才那位公子，好生……神武。
模样也俊俏得紧……”她顿了顿，语气低落下去，“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颜如玉闻言，幽幽一叹，绝美的脸上笼着一层黯然：“怕是吧。
这等人物，当真是世间少有……只可惜，你我姐妹，已是那深宫高墙内注定的囚鸟，与他……终究是云泥之别，有缘无分罢了。”
想到那四四方方的红墙黄瓦，一生困顿的命运，她心中酸楚难抑。
颜如娇紧抿着樱唇，眼中也蒙上了水汽。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脸颊蓦地飞起两片红云，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做错事般的扭捏：“姐……我……我刚才做了一件错事……”
“嗯？”颜如玉疑惑地看向妹妹。
“我……我把……把那块从小贴身戴着的玉佩……塞给那位公子了……”颜如娇说完，羞得几乎要把头埋进膝盖里，耳根都红透了。
“什么？！”
颜如玉惊得差点失声，连忙压低声音，又急又气。
“你这糊涂丫头！那是咱们娘亲留下的唯一念想！
更是女儿家贴身佩戴的私物！怎能……怎能如此轻易就给了个陌生男子？”
“他……他不是陌生男子！”
颜如娇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倔强的水光，为自己辩解，“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块玉佩，权当是谢礼了！反正……反正此生也不会再见了……”
说到最后，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失落。
颜如玉看着妹妹倔强又委屈的模样，满腔的责备终究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声叹息带着认命般的无奈。“唉……罢了。
你说得对，萍水相逢，后会无期……留个念想，也好。”
在深宫的漫漫长夜里，有了一份这样的念想，也许是好事呢？
“姐……”
颜如娇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不甘与怨怼，从未如此清晰地在她心底翻涌。
“为什么……为什么被送进那笼子里的，偏偏是我们？”
颜如玉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映衬着她无双的容颜，更显凄美。
“谁让……我们是庶出。
偏又生得比那些嫡出的姐妹更招摇……这种事，不推我们出来，还能推谁？”
她伸出冰凉的手，轻轻将妹妹揽入怀中。
“姐……我不甘心……”
颜如娇将脸埋在姐姐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的哭腔。
“傻妹妹……”
颜如玉紧紧搂住她，姐妹俩额头相抵，冰凉的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彼此的衣襟。
车轮滚滚，载着她们驶向未知却注定孤寂的命运。
另一边。
周琦目送着那辆承载着绝世双姝的马车，消失在京城的街巷深处。
直到人群彻底散去，喧嚣渐歇，他才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
掌心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玉佩。玉质温润细腻，触手生温，显然刚从主人温软的怀中取出不久。
在阳光的照耀下，玉佩流转着莹润的光泽。
看上去，分外的美丽。
摸在手里，更是温润。
周琦以手遮玉，将玉佩凑近鼻端，深深一嗅。
一股清幽馥郁、带着体温的馨香瞬间钻入肺腑，仿佛能勾动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而势在必得的笑容。
男人眼神深邃，低语道：“呵，这小妞儿……有意思。”
可惜，是秀女，是皇帝的女人。
不过，管她是谁的女人，只要被我周琦绑定了，那就只能是我的女人。
周琦的眼神不知不觉的眯了起来，眼中寒光四射。
马车中的两个女孩，颜如玉和颜如娇，自然不可能知道。
她们所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已经把她们两个视为了禁脔。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已被一只无形而强势的手悄然拨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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