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回村的路染得深沉。车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一小片颠簸的土路,光晕之外,是无边的寂静。姜芸握着方向盘,手心冰凉。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与车内王桂香压抑的啜泣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她没有让王桂香下车,直接将车开到了合作社门口。透过车窗,她能看到合作社二楼自己房间亮着的灯,那点昏黄的光,在深夜里像一只孤独的眼睛。
“你先回去吧。”姜芸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强强的事,我知道了。等我消息。”
王桂香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在姜芸那双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眸注视下,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更深的叹息。她推开车门,佝偻着背,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影子,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姜芸没有立刻下车。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张强那句断断续续的话:“地图……灵泉……入口……”
客户名单,灵泉地图。山崎的胃口,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也恶毒得多。他不仅要蚕食苏绣的市场,更想连根拔起,将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秘密据为己有。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窗外的夜风更冷。她发动车子,没有回家,而是绕到了合作社后院,将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她需要进入那个空间,她需要静一静,需要从那个唯一能给她力量的地方,寻找一丝答案。
心念一动,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再次睁眼时,她已经置身于那片熟悉的、曾经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灵泉空间。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空间里的光线似乎比以往暗淡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沉闷气息。她快步走向灵泉池,脚步却猛地顿住。
池边,那些原本光滑如玉的青石上,竟然爬上了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红色纹路。那红色,不是鲜艳的朱红,而是一种干涸的、凝固的暗红,像干涸的血迹,又像树木龟裂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的目光转向泉池。曾经清澈见底、泛着柔和光晕的泉水,此刻变得浑浊不堪,池底沉淀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腥气的淤泥。水量确实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几乎快要见底,水面泛着油腻的光,死气沉沉。
这还是那个赋予她新生,让她修复无数珍宝的灵泉吗?它看起来……像一个垂死的病人。
姜芸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红色的纹路,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猛地缩了回来。她怕,怕那红色会像病毒一样,顺着她的指尖,侵蚀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不远处石台上那本民国绣娘的日记,突然“哗啦”一声,自动翻开了。
姜芸猛地转头看去。日记本翻动的速度很快,最终停在了中间某一页。那页纸上,没有娟秀的字迹,只有一行用仿佛鲜血写成的、触目惊心的字:
救恶者,泉反噬,宿主折寿。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姜芸的视网膜上。救恶者……张强,那个偷卖绣品、背叛合作社、差点泄露灵泉秘密的张强,他就是“恶者”吗?如果她用这所剩无几的、已经“生病”的灵泉水去救他,结果就是“泉反噬,宿主折寿”?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里,新生的白发似乎比昨天更多了,而且,她感觉到一种异样。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小镇上买的小镜子,凑到眼前。
镜子里,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而那些刺眼的白发,根部竟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与泉边纹路如出一辙的暗红色。
“啊——”
一声压抑的惊呼从喉咙里挤出。镜子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这不再是简单的消耗寿命,而是一种诅咒,一种来自灵泉本身的、带着审判意味的惩罚。
“叮……当……”
一声轻微的、金属断裂的声音传来。姜芸猛地回头,看到放在绣绷旁的那一排金针,其中一根最常用的,针尖处竟然出现了一块锈迹。紧接着,那根绣绷上绷着的一块上好湖丝,毫无征兆地,“啪”的一声,从中间断裂开来。
空间里的工具,在“死亡”。
姜芸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撞上冰冷的石壁。她终于明白,灵泉的反噬,已经开始。它不再仅仅是修复的工具,它是有生命的,有意志的,它有自己的准则。而它的准则,似乎与“匠心”和“善恶”紧密相连。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个曾经是避风港的地方,此刻却像一个审判庭,让她感到窒息。
心念再动,她狼狈地逃回了现实世界。她靠在冰冷的车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夜风吹过,她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她必须找个人谈谈。一个能理解这一切,能给她指引的人。
她想到了张师傅。
半小时后,姜芸站在了张师傅家的老宅门口。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苏式老宅,在夜色中像一位沉默的老人。她敲了敲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开门的是张师傅。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对襟褂子,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看到姜芸煞白的脸色和惊惶的眼神,他愣了一下,随即将她让了进去。
“芸丫头,出什么事了?”
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和茶叶的清香。姜芸坐在那张雕花的红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握着茶杯,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有一个会生病的魔法空间?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一种方式。
“张师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如果有一门手艺,它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能修复一切。但这种力量,似乎……似乎有自己的脾气。如果用它去帮一个……一个做了很多坏事的人,它就会反过来伤害使用者。您说,这……这可能吗?”
张师傅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给姜芸的茶杯里续上热水,然后坐到她对面,浑浊但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
“芸丫头,你相信老祖宗的传说吗?”他缓缓开口,声音像被岁月打磨过的老琴。
姜芸一怔,点了点头。
“我们苏绣这一行,代代相传,除了针法,还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或者说,是敬畏。”张师傅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老辈人常说,最高境界的绣品,不是靠针线,而是靠‘心’。这颗心,就是‘匠心’。有匠心的人,绣出的东西才有魂。”
他顿了顿,转回头看着姜芸:“传说,我们这一脉的祖师爷,曾得到过上天赐予的一口‘灵泉’,那泉水,就是‘匠心’所化。它能洗去丝线的尘埃,能让绣品起死回生。但灵泉有灵,它只认‘匠心’。用它来传承手艺,守护技艺,它就会源源不断;若用它来牟取私利,或是……用在心术不正的人身上,就是玷污了‘匠心’,灵泉就会被污染,甚至会反噬宿主。”
姜芸的心脏狂跳起来。张师傅的话,与她在空间里看到的一切,完美地印证了。
“张师傅,您……您说的这个传说,有记载吗?”
张师傅站起身,走到一个老旧的书柜前,从最底层搬出一个用桐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匣。他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本线装的、书页已经泛黄发脆的册子。
“这是我们家传的《灵泉记》,里面记载的都是些零散的传说和祖辈的感悟,没人当真,只当是个故事。”他将册子递给姜芸,“你看看吧。”
姜芸颤抖着手接过册子,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上是竖排的毛笔字,笔力遒劲。她一页一页地翻着,里面记载的,果然都是关于灵泉的传说。其中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
“泉乃匠心之显,善则荣,恶则枯。救一恶,胜造七级浮屠?非也,乃竭泉而自损也。”
看到这里,姜芸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救一个恶人,不是功德,而是会耗尽灵泉,损伤自己。答案,已经如此清晰。
她合上书,将《灵泉记》还给张师傅,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绝望:“张师傅,如果……如果那个‘恶人’,不救不行,该怎么办?”
张师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怜惜:“芸丫头,有些事,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老祖宗的智慧,是想告诉我们,要对‘匠心’有敬畏。手艺是根,人心是本。本如果坏了,根也活不长。”
姜芸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张师傅家。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救,还是不救?
救,就是折寿,就是让这传承了数百年的灵泉彻底枯竭,自己也可能命不久矣。
不救,她能眼睁睁看着张强死去吗?王桂香那绝望的跪拜,那几片母亲嫁衣的碎片,像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上。更何况,山崎的人还在外面虎视眈眈,张强一旦死了,那份卖绣品的协议,会不会成为合作社新的危机?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她再次进入了那个空间。
她需要再看一眼,看那片正在“死去”的泉水,看那句冰冷的判词。
当她再次站在泉边时,她忽然发现,在空间最角落的阴影里,似乎多了一个东西。以前那里总是空空如也。
她迟疑地走过去。那是一个小小的、深紫色的木盒,约莫一个巴掌大小。盒子上没有锁,只是在盒盖的正中央,烙印着一个精致的印章。
她蹲下身,借着空间里那点微弱的光,仔细辨认那个印章。那是一个繁体的“绣”字,字的周围,环绕着祥云和丝线的图案,而在“绣”字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民国绣娘工坊”
这个盒子,是从哪里来的?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姜芸伸出手,轻轻拂去盒子上的灰尘。那冰凉而光滑的触感,仿佛带着另一个时空的温度。她不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是新的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她只是看着那个盒子,又看了看自己鬓角那抹在黑暗中愈发显眼的红色,和泉池边那些狰狞的纹路。
她忽然明白了。这场危机,或许不仅仅是关于救不救张强。
这是一场考验。一场来自灵泉,来自传承,来自“匠心”本身的,对她灵魂的终极考验。而这个突然出现的民国盒子,或许就是解开谜题的……第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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