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老的尸体在断魂崖底冰冷的岩石上逐渐僵硬,鲜血凝固成暗红色的污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墨尘站在原地,诛仙剑低垂,剑尖尚有血珠缓缓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催命的更漏。
他体内的灵力因为诛仙剑的反哺,非但没有枯竭,反而变得异常充盈澎湃,甚至隐隐触摸到了筑基中期的门槛。那股力量强大而诱人,带着毁灭一切的快意,流淌在经脉之中,暖洋洋的,却让他的心底一片冰凉。
弑师。
无论周长老为人如何不堪,无论他是否该死,在修仙界森严的伦理纲常中,这都是一条不可饶恕的重罪。尤其,他还是青云宗名义上的长老。这已不仅仅是私人恩怨,而是对一宗威严、对整个正道秩序的公然挑衅与践踏。
墨尘缓缓蹲下身,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在周长老残破的尸身上摸索。他找到一个品质更好的储物袋,里面除了更多的灵石、丹药外,还有几枚代表着青云宗外门长老身份的玉牌,以及一卷记录着外门事务的兽皮卷。
他没有丝毫获得战利品的喜悦,只觉得那些东西烫手无比。他将有用的丹药和灵石转移到自己的储物袋中,然后将周长老的储物袋连同身份玉牌,深深埋进了一旁的泥沼里。他不能留下任何明显的证据,尽管他知道,青云宗定然有秘法能追查到周长老的陨落与他有关。
做完这一切,他不敢再多做停留。周长老能找到这里,意味着其他人也可能找来。断魂崖底不再是安全的藏身之所。
他选定了一个与来时相反的方向,将绝仙剑的隐匿特性催动到极致,整个人的气息变得若有若无,如同鬼魅般在浓密的瘴气和怪石间穿行。他必须尽快离开青云宗的势力范围,越远越好。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青云宗的反应速度,以及“青云血杀令”在整个正道区域掀起的滔天巨浪。
就在他于断魂崖底与周长老生死相搏的同时,外界早已因他而彻底沸腾。
青云宗,凌云殿。
气氛比发布血杀令时更加肃杀凝重。大殿中央,一盏代表着周长老生命气息的魂灯已然熄灭,灯座下只剩一小撮冰冷的灰烬。
宗主凌绝道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长老。
执法长老吴天罡须发怒张,声音如同寒冰撞击:“宗主!周通长老魂灯已灭,其最后传回的灵力印记显示,陨落地点就在断魂崖附近!现场残留的毁灭性剑气,与王焱执事等人身上的如出一辙!证据确凿,墨尘此子,不仅残杀同门,如今更是丧心病狂,弑杀师长!此獠不除,我青云宗颜面何存?!天道何存?!”
这一次,连一向主张查明真相的清风子长老也沉默了,脸上满是痛心与难以置信。弑师,这条罪状太过沉重,彻底堵死了所有回旋的余地。
凌绝道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毫无感情的漠然,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传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玄冰,冻结了大殿内所有的空气。
“将墨尘之罪状,增补‘弑师’一项。通告五域,凡能诛杀此獠者,除原有赏格外,再加赐‘破障丹’一枚,可助金丹修士突破瓶颈;另可入我宗‘洗剑池’淬体一次!”
“令:开启‘万里追魂镜’,锁定此獠气息,凡我青云弟子,皆可凭宗门令牌感应其大致方位!”
“令:传讯天机阁,请他们推演此獠行踪,我青云宗愿付相应代价!”
一道道更加严酷、赏格更加惊人的命令发出,如同道道枷锁,跨越千山万水,向着墨尘笼罩而去。
与此同时,距离青云宗数万里之外的一些重要城池和修士聚集地。
巨大的公告栏前,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修士。原本张贴着墨尘画像和青云血杀令的公告旁,一张崭新的、以暗红色朱砂书写的布告被重重贴上,最上方是触目惊心的两个大字——增补!
“……罪徒墨尘,欺师灭祖,弑杀长老,人神共愤,天地不容……赏格追加:破障丹一枚,洗剑池淬体一次……”
人群瞬间哗然!
“破障丹!那可是能增加三成结婴几率的灵丹啊!”
“洗剑池!青云宗剑修圣地,据说淬体一次可抵百年苦修!”
“弑师……这墨尘真是疯了!彻底入魔了!”
“啧啧,这赏格,怕是连一些金丹后期乃至元婴老怪都要动心了吧?”
贪婪、震惊、鄙夷、杀意……种种目光交织在那张画像上。画像中的少年面容清秀,眼神却透着一股执拗,此刻在众人眼中,却已是行走的宝藏和必须铲除的魔头。
酒楼茶肆间,说书人唾沫横飞,将墨尘的事迹添油加醋,编造成一个身怀魔功、忘恩负义、杀戮成性的恶魔故事,引得听客们阵阵惊呼。
“话说那魔头墨尘,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手持两柄魔剑,饮血噬魂……”
“听说他修炼的是上古失传的吞魂魔功,每杀一人,功力便暴涨一分!”
“此獠不除,天下必将大乱!”
流言如同瘟疫般扩散,墨尘的形象在口耳相传中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可怕。“戮仙”之名,开始真正带着血腥与恐怖,烙印在无数修士的心中。
五域之中,一些强大的势力也开始投来关注的目光。
中州皇朝,深宫之内,有谋士将情报呈于案前。
西漠魔宗,血煞殿中,有长老发出桀桀怪笑,对那能弑杀金丹的“魔剑”颇感兴趣。
东海妖族,碧波府下,有妖将舔舐着利齿,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南疆巫教,祭坛之上,有巫师以血占卜,试图窥探那“毁灭剑气”的源头。
天下通缉,已不再是一宗一派之事。墨尘,这个曾经微不足道的名字,此刻已然成为搅动五域风云的焦点。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都开始搜寻他的踪迹。
而此刻的墨尘,对此仍一无所知。
他凭借着绝仙剑的隐匿之能,历经数日艰辛,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断魂崖底最危险的区域,从另一侧较为平缓的斜坡爬了上来,踏入了一片陌生的荒原。
重见天日的感觉并未带来多少轻松。阳光刺眼,空气清新,但他却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拢。
他找到一处废弃的兽洞,稍作休整,吞服丹药疗伤。当他尝试运转灵力时,隐隐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数道冰冷的目光跨越遥远距离,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万里追魂镜”的锁定!虽然无法精确到具体位置,但大致的方位已然暴露!
他脸色一变,知道自己不能再在任何地方长时间停留。
他拿出从周长老那里得来的简陋地图,辨认方向。他现在所处,是青云宗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再往西,便是秩序混乱、正魔交织的西漠之地。那里,或许是唯一可能摆脱青云宗 relentless 追杀的所在。
不敢迟疑,他立刻动身,朝着西方,开始了更加艰难和危险的逃亡。
他昼伏夜出,避开任何可能有修士聚集的城镇和村落,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前行。然而,追捕的网已然撒开。
第三天,他在一片枯木林中,遭遇了一队三名筑基期的散修。他们手持着拓印的画像,眼神贪婪而警惕。
“是他!墨尘!”
“发财的机会到了!结阵!”
没有多余的废话,战斗瞬间爆发。墨尘凭借着诛仙剑的锋锐与绝仙剑的诡谲,以及那股愈发熟练的寂灭剑意,艰难地将三人斩杀,自身也添了几道新伤。
第五天,他在一条浑浊的河边取水时,被一名金丹初期的独行客盯上。那是一名剑修,剑法凌厉,经验老道。墨尘底牌尽出,甚至再次引动了诛仙剑的反噬之力,才以重伤为代价,将其击退,自己也差点被一道剑气洞穿心脉。
第七天,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神识从天空扫过,带着元婴修士特有的威压。他吓得肝胆俱裂,全力催动绝仙剑,将自己深埋进一处地脉煞气之中,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探查。
追杀,无处不在。
赏格动人心,更何况还有“弑师”这面正义的旗帜。无论是为了资源,为了扬名,还是为了所谓的“替天行道”,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了这场狩猎。
墨尘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他的眼神在一次次厮杀与逃亡中,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那因为林清瑶而短暂回归的温暖,在残酷的现实和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面前,被一点点磨蚀。
他不再去思考对错,不再去感受愧疚。活下去,变得更强,杀光所有挡路的人,成了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诛仙剑与绝仙剑在他手中嗡鸣,饮饱了鲜血,毁灭的气息愈发凝练。它们似乎很满意主人如今的状态。
这一日,他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终于望见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黄沙漫天的景象。
西漠,到了。
而在他身后,以及前方的风沙中,更多的杀机,正在悄然酝酿。
天下通缉,亡命天涯。这条路,注定由鲜血与白骨铺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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