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破屋内的阴霾,将飞舞的尘埃染成金色。沈砚虽然依旧虚弱地躺在干草堆上,脸色苍白,但高烧已然退去,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只是深处添了一抹重伤后的疲惫与沉淀。
林晚用干净的布巾蘸着清水,最后一次擦拭他额头残留的药渍。她的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沈砚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和憔悴的眉眼,看着她为自己忙碌时那不容置疑的温柔,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情绪在他沉寂的心湖底无声涌动。
“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林晚放下布巾,轻声问道,指尖无意间拂过他包扎着绷带的胸膛。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沙哑,却比昨夜有力了许多:“好多了。止痛药……和抗生素,起作用了。”
他没有提那兽医用药的来源,林晚也默契地不问。在生存面前,有些细节无需追究。
石头啃完了最后一个冷馒头,走到两人身边坐下,脸色重新变得严肃:“沈老弟,烧是退了,但咱们不能在这破地方久待。你的伤经不起折腾,可‘夜枭’那帮杂碎恐怕不会给咱们养伤的时间。”
沈砚的目光投向从墙壁裂缝透进来的阳光,眼神冷静如冰:“他们损失惨重,短期内大规模搜山可能性不大。但小股的侦察和外围封锁,必然存在。”他顿了顿,看向石头,“你昨天出去,感觉他们的封锁重点在哪个方向?”
石头回忆了一下:“下山的主要路口盯得很紧。往北,靠近省道那边,也有些生面孔。倒是往西,更深的山里,好像没什么动静,但那边路更难走,几乎没人烟。”
“往西。”沈砚几乎没有犹豫,做出了决断,“人迹罕至,才是生路。他们的资源和注意力有限,不会无限期投入在渺无人烟的深山里。”
“可你的腿……”林晚担忧地看着他被固定住的左腿。
“死不了。”沈砚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只要不再遭遇正面冲突,缓慢移动可以承受。”他看向林晚,目光深邃,“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能长期隐蔽的据点,等待风头过去,也让我……恢复一些。”
他的考虑永远周全而长远。林晚点了点头,不再质疑。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石头问道。
“再休息半天。”沈砚计算着,“正午时分,山林光线最亮,但也最安静,是动物和人警惕性相对较低的时候。我们趁那时出发,往西走。”
计划已定,气氛却并未轻松。前路是更深的未知与艰险。
趁着这难得的休整间隙,石头再次出去检查和补充水源。破屋里只剩下沈砚和林晚。
阳光移动,恰好将一道光柱投在两人之间,尘埃在其中翩跹起舞。沈砚靠在草堆上,微微闭着眼,似乎在积蓄体力。林晚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安静的面容上,看着他长睫投下的阴影和略显干涸的薄唇,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复杂情感。
她轻轻伸出手,不是去握他的手,而是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他放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背。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她便想收回。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离开的瞬间,沈砚那只手却突然翻转,精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的手指牢牢握在了掌心。
他的手掌依旧带着伤后的虚软,却很暖,干燥的薄茧摩挲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抬头看向他。
沈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审视,也没有了重伤时的脆弱和恍惚,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清晰无比的专注,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握着她手指的力道,微微收紧。
无声胜有声。
林晚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她只是回望着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那份透过掌心传递过来的、沉重而滚烫的确认。
阳光静谧,尘埃浮动。
破屋外的鸟鸣和风声仿佛都远去了。
世界里只剩下彼此交缠的视线和紧握的双手。
过了许久,沈砚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晚。”
他叫她的名字,字字清晰。
“等这件事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又似乎只是需要积攒力气。
“我们……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不是疑问,不是请求,而是一个陈述。一个关于未来的、不容更改的决定。
林晚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与狂喜交织着涌上喉咙,让她瞬间湿了眼眶。她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他苍白脸上那因为郑重承诺而微微绷紧的线条,用力地、重重地点头。
“好。”她哽咽着,只有一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沈砚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毫不犹豫的回应,一直紧绷冷硬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化为齑粉。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又收紧了几分,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彼此的生命和未来,牢牢绑定。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只有在这破败危局中,十指紧扣的双手,和那一个关于“安定”的、重于泰山的——无声誓言。
未来依旧布满荆棘。
但此刻,他们已然约定,要一起走下去。
直到……尘埃落定,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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