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孟冬·续二）
接下来的两天，南津关上下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
韩奔亲自坐镇，督促文书官和账房先生们连夜加班，整理所有与防疫相关的记录和账册。每一笔药材采购、每一袋粮食发放、每一件物资调配，都要有清晰的来源、去向和经手人记录。亏得韩奔治军严谨，平日基础工作还算扎实，虽然繁琐，但总算有迹可循。
朱福友则主要负责隔离区的扫尾和流民安置点的稳定工作。他带领医疗队，用加入符文之力的药水对隔离区进行了彻底喷洒消毒，并将所有康复期的患者集中安置，统一观察，确保不会复发。关外的流民们在得到持续的药物发放和食物供给后，情绪基本稳定，对朱福友和官军信任度大增。
侯三和赵干则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加强巡逻和戒备，严防黑水帮再次捣乱，也盯着州府那帮人的动向。
朱福友抽空还改进了药方。受到小石头案例的启发，他尝试用更常见的黄芪、党参等补气药材替代部分野山参，并通过优化符文绘制技巧（主要是在药材处理过程中用特制朱砂绘制微型符文），虽然效果比加入生机之力的“特效药”慢一些，但成本大大降低，更适合大规模预防和轻症治疗。他将新方子命名为“培元清瘴汤”，并开始组织人手大量熬制，分发给流民和边军作为预防。
“这叫‘中药包杀毒，符文级防护’，双管齐下，性价比超高！”朱福友看着一桶桶褐色的药汤，满意地对自己吐槽。
期间，周长史和监察御史又派人来催问过一次，被朱福友以“正在烈日下暴晒账册以除疫气”为由挡了回去。
两天期限一到，周长史一行人再次来到议事厅。这一次，他们面前摆上了厚厚几大摞整理得清清楚楚的账册记录。
“周大人，李御史，所有防疫相关账册记录均已在此，请过目。”韩奔沉声道，“每一笔皆可查证。我南津关将士浴血边防，所有钱粮皆用于保境安民，绝无半分贪墨！”
周长史示意随行的账房先生上前查验。几个账房先生立刻开始埋头翻阅，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翻页和打算盘的声音。刘主事在一旁坐立不安，不时看向门口，似乎在期待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账房先生们不时低声交换意见，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为首的老账房起身，对周长史和监察御史躬身道：“回禀大人，账册记录清晰，条理分明，数额、来源、去向皆能对应。目前……并未发现明显亏空或贪墨之处。只是……流民安置所耗粮食药材数额巨大，损耗率略高于常例，但考虑到疫情特殊，亦在情理之中。”
“什么？这不可能！”刘主事失声叫道，“定然是你们做了手脚！”
“刘主事！”监察御史冷冷扫了他一眼，“你是质疑本官带来的人的专业，还是质疑州牧府的核查？”
刘主事顿时噤若寒蝉。
韩奔和朱福友心中暗松一口气，账目这一关，总算暂时顶住了。那些略高的损耗，其实是朱福友故意做大了一点，用于补贴特别困难的流民和奖励有功士兵，但做得巧妙，放在疫情背景下完全说得通。
“既如此，账目暂且无疑。”周长史面色不变，“那便进行实地查验吧。先去流民安置点。”
一行人移步关外安置点。只见流民们虽然衣衫褴褛，但精神面貌尚可，排队领取食物和“培元清瘴汤”的队伍井然有序。看到官军和朱福友，不少流民还自发地行礼表示感谢。
“周大人，李御史，请看。”朱福友指着熬药的大锅和分发粮食的粥棚，“所有物资发放皆有记录，每日公示。目前流民情绪稳定，病情得以控制，无人死亡。”
周长史微微颔首。监察御史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和营地环境，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最后，他们来到了隔离区外。虽然已经清理消毒，但为了“演到底”，韩奔还是让里面稍微布置了一下，留了些许“惨烈”的痕迹，并且让一些士兵扮作刚刚康复、虚弱不堪的患者在外围活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配合着那些“患者”的咳嗽和呻吟，气氛依旧显得有些凝重。
“区内已无危险，但为防万一，大人若需入内，请务必穿戴防护。”朱福友递上特制的口罩和布袍（上面也用朱砂画了简易符文）。
周长史看着那些“虚弱”的患者和依旧森严的警戒，沉吟片刻，摆了摆手：“既已控制，本官便不远了。朱先生，此次疫情，你功不可没。”
“大人谬赞，此乃韩将军指挥有方，将士用命，学生只是尽本分而已。”朱福友适时把功劳推给韩奔。
核查似乎就要有惊无险地度过。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州府亲兵突然快步走到周长史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并递上了一张纸条。
周长史看完纸条，眼神微微一变，目光再次扫向韩奔和朱福友，缓缓道：“韩将军，朱先生，本官刚刚接到线报。据悉，数日前，有大量未经州府报备的‘违禁’药材被运入南津关。对此，尔等作何解释？”
违禁药材？韩奔和朱福友心中同时一凛！是侯三之前偷偷去黑市采购的那批！果然被拿出来做文章了！
【黑水帮总堂】
张新泉听着心腹汇报州府核查遇阻的消息，并不意外。
“账目做得干净？流民安置得井井有条？看来，这位韩将军和朱福友，比我想象的更能干。”他指尖敲着桌面，“‘违禁药材’的事，捅出去了吗？”
“已经按帮主吩咐，通过‘暗桩’递上去了。周长史已经当场发难。”
“很好。即便扳不倒他们，也能让他们焦头烂额，牵扯精力。”张新泉淡淡道，“圣教那边关于黑山林‘圣蚀之种’的地图送到了吗？”
“送到了。但地图所示区域极为凶险，多有毒瘴猛兽，且似乎……有前朝废弃的祭坛遗迹。”
“凶险才意味着机遇。准备一下，我亲自去一趟。”张新泉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他需要更强的力量，而不是一直躲在幕后玩弄这些权谋伎俩。噬气系统需要更多、更高质量的内力来源。
【南津关外密林·山洞】
孙海兵看着自己在地上无意识划出的那些扭曲诡异的纹路，冷汗直流。这些纹路让他感到恐惧，却又隐隐有一种力量感。
圣教令牌的灼热感再次袭来，疯狂的诱惑低语在脑中回荡。
“来吧……拥抱力量……毁灭带来新生……痛苦即是解脱……”
“不……”孙海兵抱着头，痛苦挣扎。他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一旦屈服，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但旧伤的痛苦、被背叛的怨恨、对力量的渴望、以及眼下这非人的折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意志。
他猛地看向南津关的方向。那里有能缓解他痛苦的“药”，也有那个让他本能畏惧的“生机”源头。
或许……可以去看看？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或者……毁了那个让他感觉不安的源头？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滋生。
他挣扎着站起身，拖着变异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南津关走去。这一次，不再是完全被本能驱使，而是夹杂了一丝清醒的、绝望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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