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枯手悬在半空,并未落下。
陆清弦与沈清如对视一眼,虽惊不乱。陆清弦按住腰间长剑,沉声道:“前辈是……”
“咳!”枯手猛地一顿,紧接着,泥土簌簌落下,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坟中爬出。他穿着一身褪色的青衫,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沟壑,腰间却挂着一块刻着“叶”字的青铜剑坠。
“小友。”老者抬头,目光如炬,“你可还记得方才立誓?”
陆清弦心头一震:“您是……叶前辈的弟子?”
老者微微颔首,从坟中摸出一柄锈剑,轻轻一抖,剑身上“叶无名”三字虽已模糊,却仍能辨出轮廓。“老夫周不平,三十年前拜入叶师门下,后因师门变故隐退,一直在此守墓。”
原来如此!陆清弦这才恍然——并非什么鬼魂显灵,而是叶无名的关门弟子一直在此守护恩师衣冠冢。
周不平伸手将二人拉起,目光扫过地上的传单,声音陡然冷硬:“戴公公这老贼,当年便与叶师有过节。林昭兄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剑坠,“小友要为林昭兄洗冤,周某愿助一臂之力。”
沈清如忙道:“前辈若肯帮忙,我师徒二人感激不尽!”
周不平摇了摇头:“我已隐退多年,不便抛头露面。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指条路——戴公公近年勾结江南官员,在太湖设了私盐码头,所有赃款都经此转运。若能查到他私吞赈灾银、构陷忠良的证据,林昭兄的冤屈自会水落石出。”
太湖私盐码头?陆清弦想起师父临终前曾提过,戴公公的势力盘根错节,其中最大的财源便是太湖盐运。
“多谢前辈指点!”陆清弦郑重一揖,“晚辈定不负所托。”
周不平从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的地图,塞到陆清弦手中:“这是码头的布局图,由我旧部绘制。记住,戴公公的手下多是亡命之徒,万事小心。”
二人谢过周不平,目送老人重新埋好坟茔,这才离开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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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太湖之畔,芦苇荡中。
陆清弦与沈清如扮作商客,乘一艘乌篷船悄然靠近码头。根据地图所示,这里表面是运粮的商埠,实则是戴公公私盐的中转据点。
“清弦,你看那艘画着黑鲤的大船。”沈清如指着远处一艘高桅大船,“船舷边堆着成袋的货物,怕是私盐。”
陆清弦眯眼望去,那船吃水极深,确不像运粮的船。他压低声音:“我去探探,你在船上接应。”
不等沈清如回应,他已翻身跃入水中,借着芦苇掩护向大船游去。
刚接近船底,便听头顶传来脚步声。陆清弦屏住呼吸,贴在船舷下,只见两个黑衣人扛着一袋东西上来,袋口渗出细白的晶体——正是盐!
“他娘的,今天的货够沉。”一个黑衣人骂骂咧咧,“听说最近官府查得紧,大爷们可得小心。”
“怕什么?戴爷在京城有靠山,就算被查到,顶多罚点银子。”另一人哼了一声,“快把货搬去仓里,别误了时辰!”
陆清弦正欲再听,忽然脚踝一紧,被人拽进水里。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只觉对方内力浑厚,竟是个高手!
“什么人?”黑衣人沉声喝道。
陆清弦借力翻身,长剑出鞘,剑尖抵住对方咽喉:“不必多问,带我去见管事的。”
黑衣人瞳孔骤缩——这剑法,分明是林昭的“孤云九式”!
“你……你是林大侠的徒弟?”
“正是。”陆清弦手腕微紧,“现在带路,否则我不介意在你喉间多开个洞。”
黑衣人无奈,只得引他进了船舱。
船舱内,一个穿锦缎的中年人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陆清弦持剑闯入,脸色一变:“哪来的野小子?敢闯爷爷的船!”
“戴公公的狗,也配称‘爷爷’?”陆清弦冷笑,“把你私运私盐、勾结贪官的证据交出来,否则今日让你这条命陪葬!”
中年人拍案而起:“狂妄!给我拿下!”
舱内冲出四名黑衣护卫,个个手持刀剑,招式狠辣。
陆清弦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他想起周不平的话——“戴公公的手下多是亡命之徒”,更知今日绝无退路。
“清如,看我新悟的‘破邪剑’!”
他低喝一声,长剑化作漫天光影。这一剑不再单纯追求招式精妙,而是将“天地正气”融入其中,每一剑都直指对方破绽。
“铛!”一名护卫的刀被挑飞,“噗!”另一人胸口中剑,踉跄后退。
中年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沈清如软鞭缠住脚踝,摔了个狗吃屎。
“说!私盐账本在哪?”陆清弦剑尖抵住他太阳穴。
中年人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染血的账册:“在……在顶舱暗格里……”
陆清弦接过账册,翻了两页,瞳孔骤缩——上面详细记录了近三年来戴公公私吞的赈灾银数额,以及陷害忠良的密信往来,其中竟有林昭的名字!
“好个戴公公!”陆清弦将账册收入怀中,“今日暂且留你性命,回去告诉戴公公,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罢,他带着沈清如跃出船舱,游回乌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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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至湖心,陆清弦展开账册,借着月光细看。沈清如凑过来,轻声道:“这些证据足够扳倒戴公公了吗?”
“不够。”陆清弦皱眉,“这只是地方上的贪墨,戴公公在京城还有靠山。不过……”他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每月十五都会有船送‘孝敬’进京,收件人是‘镇北王府’。”
沈清如一惊:“镇北王?他是出了名的贤王,怎会与戴公公勾结?”
“或许只是被利用。”陆清弦将账册小心收好,“但至少,我们找到了突破口。”
他望着远处的太湖波涛,眼神坚定:“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苏州府衙报案。有了这份账册,再加上周前辈的佐证,戴公公的阴谋必败无疑。”
沈清如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周前辈说林昭的冤屈与此有关,会不会……”
“会的。”陆清弦握住她的手,“师父一生刚正,绝不会盗宝求荣。戴公公构陷他,定是因为师父当年查到了他的什么秘密。”
夜风拂过,芦苇沙沙作响。陆清弦望着天际的残月,知道这场与奸邪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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