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如一道流动的光幕,刚一踏过,那裹挟着岷江峡谷特有的湿润水汽便扑面而来,其间还混杂着腐木的陈腐腥气,细细分辨,竟与三星堆遗址中那股独有的青铜冷冽气息隐隐相契,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在此交汇。叶妄甫一出光门,脚下便传来湿滑的触感,低头看去,竟是布满深绿苔藓的黑石,苔藓缝隙间还残留着水珠,映着周遭奇异的光。抬眼望去,两侧峭壁如被天神巨斧硬生生劈砍过一般,直上直下,崖壁上偶有古藤垂落,却也透着几分病态的暗绿。谷底,岷江正奔涌向前,只是那水流却泛着诡异的紫黑色,仿佛被墨汁浸染,水面上漂浮着些扭曲的树枝,乍看平平无奇,可凝神细观,那些树枝竟在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缓缓蠕动,如同某种寄生在其上的藤蔓,正贪婪地汲取着水中的不明力量。
峡谷深处,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树傲然矗立,其树干粗壮得堪比十丈石峰,需数十人合抱方能环绕,可通体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漆黑。树皮皲裂之处,不断有紫黑色的汁液渗出,那汁液黏稠如胶,滴落在黑石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还伴随着淡淡的白烟。巨树的枝叶虬结,如无数鬼爪般狰狞地伸向天空,叶片边缘泛着锯齿状的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气息——这,正是红山老者曾提及的“蚀骨树”。树顶之上,缠绕着一团翻涌不休的混沌雾气,雾气浓淡不定,其间隐约可见青铜神树的虚影,可那虚影早已被黑气扭曲得面目全非,失去了原本的庄严神圣。原本栖息在神树枝头的飞鸟虚影,此刻竟化作了一个个鸦首兽身的怪物,它们身披漆黑的鳞甲,利爪闪烁着幽光,在枝头不安地躁动着,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嘶鸣,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
“这就是被混沌之力扭曲后的神树阵?”叶妄握紧了手中的玉猪龙符,符片上流转的青光与周围的地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清晰的感知涌入脑海,让他能清楚地“看到”蚀骨树的根系正如同贪婪的巨蛇,顺着岷江地脉疯狂蔓延,所过之处,坚硬的岩石化作齑粉,生机勃勃的草木也被染上紫黑之色,失去了原本的活力。
树前,站着一群模糊的三星堆先民虚影,他们仿佛是从历史长河中走来的幽灵。这些先民头戴青铜纵目面具,面具上的双眼突出,透着神秘与威严,身披绣着繁复鸟纹的长袍,袍子边缘虽有些残破,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美。他们手中握着与神树同源的青铜枝丫,枝丫顶端的鸟形器正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金光,勉强抵挡着蚀骨树不断扩散的黑气侵蚀,每一道金光都在与黑气的碰撞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为首的那位先民,其面具上纵目的瞳孔中嵌着两颗鲜红的玛瑙,玛瑙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他的目光穿透叶妄的身形,仿佛能看透他与青铜神树之间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身上有第九棺的气息,还有神树的印记。”纵目先民开口,声音透过青铜面具传出,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沉郁与厚重,“但你也带着混沌的伤痕——血色战场的残火,墟海的浊气,都深深藏在你的骨血里,如同附骨之疽。”
叶妄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道清晰的棺纹边缘,确实泛着淡淡的幽蓝,那是不久前与刑天激战留下的痕迹,即便经过调养,也未能完全消散。“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净化它,不能让混沌之力继续为祸。”他语气坚定,同时举起手中的五件地脉信物,刹那间,信物光芒大盛,在浓郁的黑气中硬生生撕开一道缝隙,“神树本是连接天地的纽带,是平衡自然的基石,不该沦为混沌的巢穴,我定要让它恢复本来面目。”
纵目先民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挥动了手中的青铜枝丫。几乎在同时,蚀骨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树干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紧接着,无数黑色的叶片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飞刀,带着呼啸声朝叶妄射来,叶片上沾染的紫黑汁液,只要一落地,坚硬的黑石便会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坑洞,冒着刺鼻的白烟。与此同时,树身表面裂开了无数细小的孔洞,从里面喷出密密麻麻的“混沌孢子”——那些孢子形如蒲公英,可伞盖却是缩小版骷髅的形状,透着森然的诡异,一旦落地,便会立刻化作与枝头那些怪物相同的鸦首兽身怪物,它们嘶吼着,朝着叶妄猛扑过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些孢子能寄生在生灵体内,一点点吞噬其神智,最终让其沦为混沌的傀儡,永世不得超生。”纵目先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示,“神树阵的核心,是树心处的‘青铜神树本源’,如今已被混沌孢子层层包裹,形成了‘蚀骨核’。你要做的,是先斩断这棵树的九条主根,阻止孢子继续蔓延扩散,然后再动用六脉地灵之力,唤醒本源的清明,让它挣脱混沌的束缚。”
叶妄郑重点头,旋即将五件信物的力量尽数注入地脉凿。只见凿尖射出五道璀璨的光芒,如同五条灵动的光带,分别精准地缠住蚀骨树的五条主根。光芒之中,清晰可见黄河的厚重黄土、长江的奔腾碧水、珠江的汹涌潮汐、辽河的坚硬岩石之力在流转,它们相互交织,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那些深埋在地脉中的根须从土壤里拽了出来,根须断裂处,紫黑汁液喷涌而出。而剩余的四条主根见状,开始疯狂扭动,如同被激怒的巨蟒,紫黑汁液如喷泉般涌出,在半空中化作巨大的蟒形态,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叶妄凶狠地噬咬而来,腥风扑面。
“星辰锁链!”叶妄低喝一声,催动体内的九域法则,刹那间,无数道闪烁着星光的锁链穿透浓郁的黑气,精准地缠住了主根的尖端。锁链上的星图与地脉信物散发的光芒相互交织,形成一张巨大而坚韧的光网,将四条疯狂挣扎的主根死死锁住,任凭它们如何扭动,也无法挣脱分毫。叶妄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纵身一跃,如同矫健的猎豹般跃到树身前,手中的地脉凿顺着树干一道巨大的裂缝狠狠刺入,凿身的棺纹与树内残存的神树纹路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发出如同青铜编钟般悠远而厚重的鸣响。
“嗡——”
这声鸣响如同无形的冲击波,震得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混沌孢子纷纷坠落,蚀骨树周围的黑气也出现了片刻的紊乱与消散,露出了里面扭曲的树干。叶妄趁机运转虚妄之影的功法,身影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流光,顺着树干的裂缝,灵活地钻进了树心——与想象中不同,这里没有木质的肌理,反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管道中流淌着与三星堆神树相同的金色汁液,只是此刻,大半的金色汁液已被紫黑的混沌液污染,两种液体在管道中相互冲撞,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树心中央,一颗拳头大小的核心悬浮在半空,外层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孢子壳,壳上布满了刑天干戚的纹路,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正是纵目先民所说的“蚀骨核”。核内,隐约可见一抹微弱的金光,那是青铜神树的本源之力,它正顽强地跳动着,像是在与周围的混沌之力做着殊死挣扎,不肯彻底沉沦。
“就是这里了。”叶妄眼神一凝,将五件地脉信物环绕在蚀骨核周围,随后将自身与神树之间的神秘联系注入地脉凿,沉声道:“以我与神树的契约为引,六脉地灵之力,醒!”
话音落下,五件信物同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与叶妄体内的神树印记产生了强烈的呼应,一道纯净的金色光芒从他体内涌出,与五件信物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形成了第六道更为璀璨的光芒——那是他当初触碰三星堆神树时,深深烙印在灵魂里的本源之力。六道光芒如同六柄锋利的利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蚀骨核,孢子壳应声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紫黑的混沌液在光芒的净化下,迅速化作一缕缕白烟蒸腾而起,消失在空气中。
“嗷——”
蚀骨核内传出刑天那充满不甘与愤怒的怒吼,紧接着,一道黑色的骨片猛地从核心中冲出,骨片上刻着完整的神树纹路,显然是刑天残魂中,与神树相关的那部分碎片,它试图逃离这净化之力。叶妄早有准备,手中的地脉凿横斩而出,带着凌厉的劲风,将骨片劈成两半,六道光芒瞬间涌入,将骨片彻底消融,连一丝灰烬都未留下。
随着骨片的消散,蚀骨核外层的孢子壳也完全碎裂开来,露出了里面那颗纯净无比的金色核心——那是一枚微缩版的青铜神树,树干上的九枝清晰可见,每一根枝丫都栩栩如生,枝头的飞鸟虚影重新变得灵动活泼,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仿佛在庆祝重获自由。金色核心缓缓飞出树心,融入蚀骨树的躯干,原本漆黑的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紫黑之色,露出了青铜原本的古朴色泽,那些扭曲的枝叶也慢慢舒展,如同一把巨大的华盖,黑色的叶片纷纷脱落,化作翠绿的新叶,充满了生机。树顶的混沌雾气被金色光芒彻底驱散,显露出三星堆神树原本那庄严肃穆的模样,神圣而威严。
谷底的岷江河水,也在这一刻褪去了诡异的紫黑,重新变得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游动的鱼虾,两岸的黑石上,竟冒出了点点嫩绿的草芽,透着勃勃生机。三星堆先民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青铜枝丫,面具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那是激动与欣慰的泪水。纵目先民一步步走到叶妄面前,郑重地递给他一枚青铜神树形状的地脉符:“这是岷江的地脉符。如今六脉已通,天棺魂的轮廓已然显现,下一条地脉在海河,对应‘双鱼宫’,那里的先民擅长用水晶沟通星象,他们所设的‘星轨阵’藏在渤海湾的海底,阵眼是一块‘定海神晶’,可惜也已被混沌扭曲成了‘噬星石’,前路依旧艰难。”
叶妄接过青铜符,六件地脉信物在他掌心悬浮起来,组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六芒星,光芒璀璨,照亮了他手腕上与青铜神树同源的印记。他对着三星堆先民们深深一揖,以表敬意与感谢,随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光门。
回到昆仑柱前,水瓶宫的晶石骤然亮起,金色的光芒如神树的枝叶般舒展蔓延,与前六宫的光带相互交织,形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如梦似幻。昆仑柱柱身的柱语再次解开了一部分:“六脉齐,天棺魂显形,九脉通,可对话。”
地脉河的水面上,那些由青铜碎片凝聚而成的人影愈发清晰——素白的衣袍在水中轻轻飘动,握着半块洛书龟甲的手,指节分明,纵目的轮廓虽然依旧有些模糊,但已能看到她微微侧首的姿态,仿佛在倾听着来自遥远时空的呼唤。
“还差三脉。”叶妄轻轻抚摸着掌心的六件信物,指尖的温度透过青铜、玉石、珍珠传递到地脉河的水面,激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扩散向远方。
他抬头看向双鱼宫的晶石,眸光坚定,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决心。海河的星轨阵,噬星石,水晶先民的试炼……无论前路有多少未知的挑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他心中清楚,当九脉全部净化的那一刻,不仅能彻底斩断刑天的混沌之力,还能看清那个神秘身影的全貌,听清她那藏在时光深处、未曾说出口的话语。
“双鱼宫,我来了。”
叶妄的身影毅然没入光门,昆仑柱上的六道光带流转成环,将“天棺魂”三字温柔地环绕其中,光芒穿透地脉夹层的无尽黑暗,照亮了通往地核深处那未知的道路,也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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