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的清晨，天光带着夏末特有的清亮，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灶台前投下细碎的光斑。汤予竹正把最后一勺蛋液倒进热锅，油花“滋啦”炸开，裹着葱花的香气瞬间漫过整个厨房。
“小汤圆，醒醒，吃蛋羹了。”她回头看了眼趴在竹椅上的小家伙，软乎乎的一团还埋在薄被里，只露出颗毛茸茸的脑袋。昨天查完成绩后，这孩子兴奋到半夜才睡，此刻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
蛋液在锅里凝成嫩黄的圆饼，她用铲子轻轻翻面，边缘煎得微焦。这是小汤圆最爱吃的葱花蛋，每次都能就着半碗米粥吃个精光。汤予竹把煎蛋盛进青花碗时，手机在案板上震动起来，屏幕弹出一条省教育考试院的短信：“高考志愿填报系统已于今日9时正式开放，请登录系统完成填报。”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点开浏览器。志愿手册摊在旁边的木桌上，京城音乐学院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又圈，纸页边缘都磨得起了毛。原主的日记里夹着张泛黄的音乐会门票，是三年前在市音乐厅听的古筝独奏，票根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要写出这样动人的曲子。”
“姐姐，香。”小汤圆揉着眼睛坐起来，小短腿在竹椅上晃悠，鼻尖使劲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汤予竹把他抱到高脚凳上，给他围上小熊围兜：“先喝口粥暖暖胃。”白瓷碗里的小米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浮着层亮闪闪的米油，她用勺子舀起一勺吹凉，送到小家伙嘴边。
小汤圆含着勺子，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她的手机：“姐姐，填什么？”
“填我们要去的学校呀。”她笑着点开志愿系统，登录界面弹出的瞬间，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考生号和密码输了三遍才填对，指尖触到屏幕的地方微微发烫。
系统首页跳出醒目的红色横幅：“恭喜您进入全省前50名，祝您填报顺利！”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院校列表，从顶尖学府到地方院校，滚动条拉了半天才到底。汤予竹滑动屏幕时，灶台上的葱花蛋还冒着热气，混着米粥的清香，在晨光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她先点开京城音乐学院的招生页面，作曲系的介绍页面里，师资列表中有位姓周的教授，正是原主日记里反复提到的那位民乐大师。专业课程里列着和声学、曲式分析、电脑音乐制作，陌生的课程名称让她眉心微蹙，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姐姐，蛋要凉了。”小汤圆举着青花碗，里面的煎蛋已经被戳得乱七八糟。
汤予竹回过神，拿起勺子喂他吃了口蛋：“乖，等姐姐填完这个就带你去摘葡萄。”院子西头的葡萄架结满了青紫色的果实，昨天路过时还看到几只麻雀在架下蹦跳。
志愿系统的倒计时在页面顶端跳动，距离第一批志愿截止还有72小时。汤予竹把页面拉到最上方，看着“院校代码”那一栏的空白框，忽然想起张老师昨天的话：“以你的成绩，清北复交都能上，何必单恋音乐学院？”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汤圆，小家伙正举着半块蛋饼往她嘴里塞，蛋黄沾得满脸都是。汤予竹咬下蛋饼时，舌尖尝到葱花的微辣和蛋液的鲜甜，就像此刻心里的滋味——既有对未来的憧憬，又藏着几分不确定的忐忑。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她深吸一口气，在院校搜索框里敲下“京城音乐学院”，按下了查询键。
晌午的阳光晒得院子里的石板发烫，汤予竹把竹席铺在槐树下，让小汤圆趴在上面玩积木。自己则搬了张竹凳坐在旁边，手里捧着志愿手册和手机，指尖在“音乐学”“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录音艺术”几个专业名称上反复滑动。
“作曲系要学钢琴基础。”她对着手机念出声，屏幕上是京城音乐学院的招生简章，“还得会至少一种民族乐器。”原主的乐理课本里夹着张古筝考级证书，是业余八级，书页里还夹着片干枯的茉莉花瓣。
小汤圆把红色积木堆成歪歪扭扭的塔，突然举起来喊：“姐姐，花！”
“这是积木呀。”汤予竹笑着帮他扶稳塔尖，目光落在手册里夹着的课程表上。原主高三的音乐课笔记记得密密麻麻，连老师随口提的《春江花月夜》曲式分析都抄了满满三页，字迹娟秀又带着股执拗的认真。
她点开浏览器搜索“作曲系就业方向”，页面跳出长长的列表：影视配乐、游戏音效、音乐编辑……指尖划过“中小学音乐教师”时，突然想起昨天食品厂老板说的话：“现在学门手艺最实在，你这厨艺开个连锁餐馆多好。”
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汤予竹抬头望向院墙外的稻田，绿色的稻浪在阳光下起伏。她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从最初对着燃气灶手足无措，到现在能靠直播做菜赚够生活费，厨房仿佛成了最安稳的港湾。可每次看到原主写满音符的草稿本，又总觉得心里有个角落在发痒。
“该做午饭了。”她合上手册，把小汤圆抱进厨房。案板上摆着昨天买的新鲜排骨，还有从菜园摘的玉米和胡萝卜。今天要做玉米排骨汤，是小汤圆点名要喝的。
排骨冷水下锅焯去血沫，她用镊子仔细夹掉水面的浮沫，动作熟练得像做了千百遍。原主的妈妈曾是村里有名的厨娘，留下本油乎乎的菜谱，里面记着“炖排骨加两勺黄酒去腥味”“玉米要选带须的才够甜”。汤予竹翻菜谱时，总觉得能闻到旧时光里的烟火气。
把焯好的排骨放进砂锅，加足热水没过食材，再扔进拍碎的生姜和葱段。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她转身开始处理玉米，嫩黄的颗粒饱满得像要炸开，切成段时还能闻到清甜的汁水味。胡萝卜切成滚刀块，橙红的颜色落在白瓷盘里，像撒了把小太阳。
“咕嘟——咕嘟——”砂锅里的汤渐渐泛出奶白色，排骨的油脂浮在表面，被她用勺子轻轻撇去。小汤圆趴在灶台边，手里拿着根胡萝卜条啃得正香，汁水顺着下巴滴在围兜上，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汤予竹把玉米和胡萝卜倒进砂锅，盖上锅盖时看了眼手机。作曲系的课程表还停留在屏幕上，其中“民间音乐采风”几个字被她用手指反复摩挲。她想起穿越前在宫廷乐府学过的那些曲调，想起乐师们说的“好曲子要沾着人间烟火气”，突然觉得，或许这条路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
“汤来咯。”她掀开锅盖，浓郁的香气混着热气扑面而来。盛出第一碗时特意多捞了块带筋的排骨，吹凉后塞进小汤圆嘴里，看着他鼓着腮帮子满足的模样，心里那点犹豫渐渐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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