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韩地边境的密林。林间没有明火,只有星点微光在黑暗中移动——那是士兵们头盔上的锡片反射的月光,两千余名联军将士已在此隐蔽集结三个时辰,呼吸都压得极轻,连马蹄都裹着厚布,走在落叶上悄无声息。
中军帐搭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四周布满暗哨,帐内却亮如白昼。牛油灯芯烧得正旺,映得帐壁上的韩地舆图泛着油光,上面用朱砂标出的箭头如利剑般指向新郑城,每一道线条都凝聚着数日光景的推演与调整。
天宇站在舆图前,手指沿着新郑东侧的粮仓位置划过,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先锋营听令。”
帐外传来整齐的甲胄摩擦声,先锋营校尉赵虎掀帘而入,单膝跪地:“末将在!”他头盔上的红缨沾着夜露,甲胄缝隙里还卡着草屑,显然刚从潜伏阵地赶来。
“你部三百锐士,携带火折子与短刀,子时三刻从新郑东门偏南的排水渠潜入。”天宇指着舆图上的细小标记,“渠口有五名守军,按之前摸清的换岗规律,此时正值懈怠期,用迷药解决,不可惊动他人。入城后直扑东侧粮仓,不必死守,烧光粮囤后立刻撤回城外,到接应点汇合。记住,动静要大,让全城都知道粮仓遇袭——但人必须活着回来,我不要伤亡数字,只要实效。”
“末将明白!”赵虎叩首起身,抱拳时甲叶相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烧不光粮仓,末将提头来见!”
“谁要你的头?”天宇瞪了他一眼,语气却缓和了些,“带足伤药,水渠湿冷,别让弟兄们冻着。”
赵虎一怔,随即重重点头,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帐帘再次落下,天宇转向步兵营校尉李敢:“你部五千人,主攻南门。”他指向舆图上南门的位置,那里用墨笔圈着“守将韩平旧部”几个字,“韩平的人会在城楼上举火把为号,见到火光三亮三灭,立刻架云梯强攻。记住,城破后优先控制城门,放任韩军溃兵逃窜,不必追击——咱们要的是新郑城,不是人头。”
李敢身材魁梧,嗓门如钟:“末将有一问,若是火把没亮呢?”
“那便是韩平失手,或消息泄露。”天宇指尖在舆图上敲了敲,“届时按第二方案,用撞车砸门,步兵营正面强攻,骑兵营从侧翼掩护。”他顿了顿,补充道,“韩平已用家训立誓,绝不会出尔反尔,但战场多变,留一手总没错。”
李敢应声领命,刚要退下,又被天宇叫住:“你营里有十二个新郑本地人,让他们打头阵,喊着‘联军不伤百姓’的口号,瓦解守军士气。”
“好主意!”李敢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去了。
帐内只剩下骑兵营校尉陈风时,天宇才拿起另一张图纸,上面画着新郑周边的地形:“你部一千骑兵,分成三队。左队守在城北的官道,右队扼住城西的渡口,中队随我在城南待命。”他在图纸上圈出三个点,“韩王成若从这两处逃,务必截住,但切记,要活的。若是他调城外援军,左队先佯装不敌后撤,引援军深入,右队再抄后路,包饺子。”
陈风是员老将,摸了摸颔下短须:“主公放心,末将的骑兵营,马蹄子都磨利了,别说活人,就是只兔子也跑不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是……韩王成毕竟是韩地宗室,留着他,怕是后患。”
“后患?”天宇冷笑一声,“一个没了粮草、失了军心的废物,能成什么后患?留着他,才能安抚那些摇摆的宗室,让他们知道,降者有生路。”他将一枚虎符递给陈风,“遇紧急情况,凭此符调动任何部队,包括我的亲卫营。”
陈风接过虎符,入手冰凉,这是联军最高的调兵权。他郑重地揣进怀里,抱拳而去。
帐内终于安静下来,天宇揉了揉眉心,看向一直沉默侍立的墨影:“佯攻部队那边,确认好了?”
“回主公,”墨影递上一封密信,“韩锐刚传来消息,颍川的铁匠铺已备好干柴,子时整会点燃烽火,韩军斥候必定回报新郑,韩王成的注意力会被引向东方。”
天宇展开密信,上面只有三个字:“风已起”。他随手将信凑到灯上点燃,灰烬在风中散成碎片。
“通讯信号再核一遍。”他道,“烽火、鸣镝、旗语,一样都不能错。”
墨影立刻取出信号清单,逐条念诵:“烽火:一柱烟袭扰,两柱烟得手,三柱烟遇伏;鸣镝:一声东,两声西,三声求援;旗语:举红巾攻城,举黄巾撤退,举青巾原地待命……”
“停。”天宇打断他,“青巾改成紫巾,青巾与夜色太像,容易误看。”
“是。”墨影立刻修改,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
帐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咚——咚——”,正是子时。
天宇走到帐门口,掀开帘角向外望去。密林深处,士兵们依旧伏在原地,铠甲上凝结的霜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没有一人动弹。远处的新郑城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城墙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浑然不知致命的獠牙已对准了它的咽喉。
“还有半个时辰。”天宇低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千军万马说,“检查兵器,裹紧伤口,该上弦的箭,都搭好了。”
帐外的士兵们仿佛听到了无声的指令,纷纷抬手按了按头盔,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与刀盾。有人从怀里摸出块干硬的麦饼,飞快地塞进嘴里——这是战前最后一口粮;有人悄悄抚摸着甲胄上的凹痕,那是上一场战斗留下的勋章;还有人望着新郑的方向,眼神里燃着复仇的火,也藏着对安宁的盼。
墨影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韩平信里的话:“韩地百姓,早已盼联军如盼甘霖。”
他转头看向天宇的背影,那道身影不算特别高大,却像山一样稳稳立在帐前,肩后是跳动的灯火,身前是沉沉的夜色与千军万马。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即将敲响,颍川方向已隐约燃起火光,如同一颗投入暗夜的石子。
箭,已在弦上。
只待那一声令下,便要撕裂夜幕,直刺新郑城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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