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的葬礼,没有喧嚣的仪式,却以其沉静的力量和全村人自发的参与,成为了张家沟历史上最为独特而厚重的一页。当人群散去,夕阳收尽最后一丝余晖,后山那片松露林地旁,便只剩下了那座新垒的坟冢,那棵稚嫩的松树苗,以及萦绕不散的、深沉的寂静。
张铁柱没有立刻离开。他让王翠花和孩子们先回去,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搬了块表面还算平整的石头,在离坟冢几步远的地方坐下,像是要陪这位老伙计度过它在这片土地上的第一个长夜。
夜色如墨般缓缓浸润开来,一轮皎洁的明月升上天空,清辉洒落,为坟冢、松树和整个山坡都披上了一层银纱。秋虫在草丛间窸窣鸣叫,更衬托出山野的宁静。
他静静地坐着,没有点烟,也没有喝酒,只是看着那座在月光下轮廓清晰的土堆。脑海中,半个多世纪的人生,如同拉洋片般,一帧帧闪过。而几乎每一帧重要的画面里,都或清晰或模糊地有着大花的身影。
他想起了自己七八岁时,大花刚被买回来,还是一头活蹦乱跳的小猪崽,跟在他身后在院子里乱窜;
想起了少年时,他受了委屈,躲在猪圈角落里哭,大花会走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拱他;
想起了那个决定命运的午后,大花一反常态的焦躁,将他“引”向了后山,发现了那片改变一切的松露地——正是此刻他所守着的这片土地;
想起了他揣着卖松露得来的第一笔“巨款”离家时,回头望去,大花站在猪圈门口,默默地注视着他远去的方向;
想起了他生意失败、灰头土脸回来时,大花依旧在那里,仿佛时间从未流逝;
想起了他婚礼上,大花穿着特制的“伴郎”小马甲,淡定地站在他身边,见证他的幸福;
想起了无数个深夜,他因为生意上的难题辗转难眠,走到猪圈旁,只要看到大花安稳沉睡的样子,心就能慢慢平静下来……
它见证了他的懵懂、落魄、崛起、辉煌,也见证了他的回归与沉淀。它用自己漫长的一生,贯穿了他几乎全部的生命轨迹。它不是人,却比许多人更懂得沉默的陪伴;它不会言语,却用行动给了他最关键的指引。
“老伙计啊……”张铁柱对着坟冢,如同过去几十年里无数次唠嗑那样,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把你留在这儿,守着这块地,你……不埋怨俺吧?”
夜风拂过,松树苗的嫩枝轻轻摇曳,仿佛是在回应。
“这儿是咱俩开始的地方,”他继续喃喃自语,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咱张家沟好运开始的地方。把你留在这儿,俺觉得……最踏实。”
他抓起一把坟冢旁的新土,泥土还带着湿润的凉意,在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你这一辈子,都在圈里。现在好了,天大地大,你就在这儿,守着这山,守着这林子,守着这底下可能还藏着的宝贝,自由自在的。”
“俺呢,就在山下。你想俺了,就给俺托个梦。俺想你了,就上来坐坐,跟你唠唠。”
“咱俩……这就算扯平了。你陪了俺大半辈子,现在,换俺……和你守着的这片地,一起陪着你。”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月光下,这个曾经顶天立地的汉子,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
他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直到月上中天,夜露打湿了肩头,才缓缓站起身。他走到坟前,最后用手仔细地将坟冢上的泥土拍了拍,又摸了摸那棵小松树的叶子,仿佛在做一个郑重的交接。
“睡吧,老伙计。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他转身,沿着来时的小路,一步一步向山下灯火温暖的村庄走去。脚步有些沉重,却又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释然。
从那天起,后山那片松露林地旁,便多了一座无字的坟和一棵日渐茁壮的松树。张铁柱果然如他所说,隔三差五,就会一个人溜达上来,有时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有时会带来一点新鲜的水果或者一把大花以前爱吃的青菜,放在坟前。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悲伤难抑,更多的是一种平静的陪伴,如同老友之间无需多言的探望。
村里人也习惯了这座坟的存在。上山干活的人路过,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顽皮的孩子们被大人告诫,不许去那里吵闹;清明时节,甚至会有人自发地前来,拔一拔坟头的杂草,添一把新土。
大花,这头传奇的老母猪,最终归于它曾指引发现的宝藏之地,与这片给予它、也因它而改变的土地融为一体。它静静地沉睡在后山,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守望着这片松露地,守望着山下的村庄,守望着那个它用一生陪伴的男人和他所创造的传奇。它的肉体化作了泥土,它的故事却融入了风里,在这片山野间,世代流传,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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