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沟的共同富裕,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已然绘就,并且还在持续增添着鲜活的细节。集团事务在宋思明等一批得力干将的协助下,运转得越发顺畅、规范;村里的日常有老村长、赵有财他们打理,井井有条,和谐安定;铁柱小学书声琅琅,孩子们茁壮成长。张铁柱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地轻松了下来。
某个秋高气爽的早晨,王翠花在收拾屋子时,翻出了一本有些年头的、页面已经泛黄的旧杂志。杂志里夹着一张世界地图,那是张铁柱早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上面用圆珠笔在一些听说过的大城市名字上画了圈,巴黎、威尼斯、瑞士、东京……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以后有钱了带翠花去看看”。
王翠花拿着这张旧地图,看着那些稚嫩的笔迹,眼眶微微湿润,心里却像被蜜糖填满了一样。她想起铁柱当年指着地图,信誓旦旦又有点傻气地说:“翠花,等俺以后出息了,一定带你把这些画圈的地方都走一遍!让你也看看外国的月亮是不是比咱的圆!”
那时候,她觉得这不过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连省城都没去过的愣头青,如今真的有能力实现这个诺言了呢?
晚上,她把地图拿给张铁柱看。张铁柱拿着这张承载着青春梦想和窘迫的旧地图,也是感慨万千,半晌,他抬头看着翠花,眼神明亮而坚定:“翠花,咱说话算话。现在集团稳定了,村里也安生了,咱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就按这上面画的圈,咱一个一个去!”
王翠花心里怦怦直跳,既有期待,也有些许对未知远方的怯意:“真去啊?咱俩这土包子,语言不通,出去能行吗?别给人添笑话。”
“怕啥?”张铁柱一瞪眼,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头又上来了,“咱有钱!……呃,不是,咱有嘴可以问,有眼睛可以看!再说啦,咱是去花钱的,是上帝!上帝还怕人笑话?”
于是,一场计划外的环球旅行,被提上了日程。张铁柱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会议和应酬,将集团事务全权委托,然后拉着王翠花,像两个即将春游的小学生,兴奋又略带笨拙地开始准备。办签证、查攻略、订机票酒店……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王翠花负责整理行李,塞满了各种她觉得可能用得上的东西,甚至包括一小罐自家腌的咸菜,生怕外面的饭菜不合胃口。
他们的第一站,是地图上第一个圈——巴黎。
当真正站在埃菲尔铁塔下,仰望着这个在电视里看过无数次的钢铁巨人时,张铁柱和王翠花都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张铁柱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的个亲娘哎,这得用多少铁疙瘩焊起来啊?这要是拆了卖废铁,得值老钱了吧?” 引得旁边懂中文的导游忍俊不禁。
在卢浮宫,面对琳琅满目的艺术珍品,他们看得眼花缭乱,却也不太懂得欣赏。张铁柱在蒙娜丽莎画像前驻足良久,挠着头对翠花小声说:“这闺女笑得是挺耐看,可咋感觉还没咱村东头二婶笑得敞亮呢?” 王翠花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学着那些电影里的样子,在塞纳河边悠闲地散步,看着街头艺人的表演。张铁柱一时兴起,用他那半生不熟的英语加上丰富的肢体语言,成功地从一个小摊贩那里买来了两个巨大的、甜得发腻的可丽饼,和王翠花一边吃一边互相嘲笑对方沾了满嘴的奶油,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当然,也闹了不少笑话。在高级餐厅,张铁柱看着满是法文的菜单,再次祭出了他的“法宝”,对彬彬有礼的侍者比划着:“Noodles with tomato and egg(西红柿鸡蛋面),understand?” 侍者一脸茫然。最终,他们还是靠着手机翻译软件和图片,点了一桌不明所以但看起来很高端的菜肴。张铁柱吃着那道着名的鹅肝,咂咂嘴评价道:“嗯,口感是挺细腻,就是……咋感觉还没咱家猪肝炒辣椒有嚼头、下饭呢?” 王翠花在桌子底下使劲掐他大腿。
第二站,是水城威尼斯。坐着“刚朵拉”小船在蜿蜒的水巷中穿行,听着船夫哼唱着异国情调的歌谣,王翠花靠在张铁柱肩头,看着两岸古老的建筑和荡漾的水波,觉得如梦似幻。张铁柱则对这里的交通方式啧啧称奇:“这地方,咱那拖拉机可派不上用场了。出门就坐船,倒是省了修路的钱。”
他们在一个面具店里流连忘返,张铁柱给王翠花挑了一个镶嵌着羽毛的、华丽精致的面具,王翠花则给他选了一个带着长鼻子、滑稽可爱的丑角面具。两人互相戴着,在店里小小的镜子前照来照去,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忘记了年龄和身份。
他们还去了瑞士,坐着小火车穿行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峰与湖泊之间,那纯净壮美的景色让两人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张铁柱看着山脚下那些如同火柴盒般精致的木屋和悠闲吃草的奶牛,若有所思地对王翠花说:“翠花,你看人家这地方,养牛都养得这么惬意。咱回去也得把咱那养殖环境再搞搞好,让咱的猪啊牛啊,也活得更舒坦点。”
他们去了东京,在熙熙攘攘的涩谷路口感受人潮汹涌,在古老的浅草寺求签祈福(张铁柱抽了个“大吉”,乐得合不拢嘴,非要翻译成中文裱起来),在温泉旅馆里穿着浴衣,笨拙地学着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一路上,他们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文化,闹了不少“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笑话,也感受到了自身的局限。但更多的,是一种携手看世界的亲密与满足。王翠花从一开始的拘谨,慢慢变得放开,甚至敢拉着张铁柱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学着当地人的样子自拍。张铁柱则始终保持着他的“铁柱式”观察,常常能从一些看似寻常的异国景象中,联想到他的养猪种地、他的企业管理,冒出几句让人啼笑皆非却又暗含机锋的“高论”。
站在纽约时代广场璀璨的霓虹灯下,看着眼前这片完全不同的、光怪陆离的世界,王翠花依偎着张铁柱,轻声说:“铁柱,这世界……真大,真不一样。”
张铁柱紧紧搂着她的肩膀,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啊,真大。可看来看去,俺觉得,还是咱张家沟待着最踏实,最得劲。”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妻子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温柔的脸庞,认真地说:“外头的月亮,也没比咱家的圆多少。关键是,跟谁一起看。”
王翠花笑了,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心中一片宁静与圆满。这一路的繁华与新奇,让她开阔了眼界,但最终让她感到安心和幸福的,还是身边这个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骨子里还是那个张家沟张铁柱的男人。
世界很大,他们携手走过了一小部分。但更大的世界,早已装在了他们的心里——那个叫做“家”的地方,那个有泥土芬芳、有乡亲笑脸、有他们共同奋斗记忆的张家沟,才是他们永恒的归宿和力量的源泉。这趟环游世界的旅程,与其说是看风景,不如说是一场确认,确认了无论走多远,他们的根,始终深深扎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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