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追查需要时间，而那个“梦幻狂欢节”如同鬼魅，在城市边缘不同地点流窜，每次出现都吸引大量市民，然后迅速消失，留下新的“快乐昏迷”受害者。
不能再等了。
万事屋内，气氛有些凝重。千面坐在角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林默看向他。“千面，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你那位朋友，还有你们过去的事情。这可能是找到他们，阻止更多悲剧的关键。”
千面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默以为他不想说。
终于，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化不开的阴霾，缓缓开口。
“我和他……是在‘流星马戏团’长大的。”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尘封的记忆。
“那不是什么光鲜的地方，一个挣扎求存的小型流浪马戏团。团里大多是像我们这样的孤儿，或者无处可去的人。他是团里最特别的那个……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总是能用他的能力，给黑暗中带来一点点光。”
千面的眼神飘向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
“他的异能是【编织美梦】。不是战斗，也不是幻象，而是能捕捉到人心里最柔软、最渴望的那一小块地方，编织出短暂却无比真实的美梦。能让饿肚子的孩子梦见热腾腾的面包，让想家的老人梦见故乡的炊烟，让被病痛折磨的人暂时忘记痛苦……”
“他管这叫‘送一点点糖’。”千面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又带着苦涩，“那时候的他，眼睛很亮，相信他的能力是用来制造快乐的。”
“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在那破旧颠簸的马戏团车里，互相取暖，幻想着有一天能离开那里，过上好日子。”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一个穿着考究、气质阴冷的男人来看表演。他注意到了‘织梦者’的能力。一开始，他只是出高价让‘织梦者’为某些大人物定制‘美梦’。”
“后来，他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他要更强烈、更持久、更能让人沉溺的梦境。他开始提供一些奇怪的‘辅助’设备和能量晶体，说是能增强‘织梦者’的能力。”
“我劝过他，说那个人不对劲。但他……他太想改变现状了，太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而且，那个人承诺能治好团里一个重病孩子的绝症……”
千面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用了那些设备和晶体。一开始，效果确实惊人，编织出的梦境几乎能以假乱真，让人流连忘返。但很快，我就发现他变了。他的眼神不再清澈，编织出的‘美梦’也开始变质，带着一种……强制性的、扭曲的快乐，就像……就像现在那些受害者脸上的笑容。”
“我想阻止他，但已经晚了。那个人露出了真面目，他要完全控制‘织梦者’，把他变成制造‘梦境毒品’的工具。我们想反抗，想逃走……”
千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那天晚上……马戏团起火了……很大很大的火……很多人……都没能跑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继续说下去。
“混乱中，我和他失散了。我只看到他所在的帐篷被火焰彻底吞没……后来清理废墟，什么也没找到……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和很多人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看着林默。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直到看到这个‘梦幻狂欢节’……这种编织快乐的方式，那种内核的空洞感……太像了……但又更加……冰冷和精密。就像他能力被扭曲后，又被某种东西再次‘优化’了一样。”
“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千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不知道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幕后控制他的，是不是当年那个男人……”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千面粗重的呼吸声。
林默能感觉到千面话语里的痛苦和挣扎不是假的。这段往事，是他心底最深的伤。
“所以，你叛逃‘梦魇剧场’，不仅仅是因为厌恶，也是想寻找和他相关的线索？”林默问。
千面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线索串联起来了。一个可能未死的旧友，一个更危险、更隐蔽的情绪收集组织。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个狂欢节。”林默站起身，做出决定，“兵分两路。我和晓晓伪装成普通游客，潜入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看向苏婉和千面。
“苏婉，你和千面一起，利用你的技术和千面可能还保留的一些黑市人脉，从后台调查这个狂欢节的资金链、设备来源和组织者信息。千面，你熟悉这种地下组织的运作模式，协助苏婉。”
苏婉立刻点头：“没问题，我会全力追踪。”
千面也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 * *
几天后，根据苏婉和千面追查到的线索，“梦幻狂欢节”在一个废弃的游乐场旧址再次出现。
夜晚的游乐场，被无数彩灯和夸张的装饰点缀得如同童话世界。欢快的音乐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和爆米花的甜腻香气。穿着各异、脸上带着期待笑容的游客们络绎不绝，涌入那灯火通明的场地。
林默和林晓换上了普通的休闲装，混在人群中，就像一对寻常的兄妹前来寻找乐子。
但一踏入狂欢节的区域，林默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完美”了。
这里的欢乐氛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心调配过。音乐的音量、节奏，灯光的颜色、闪烁频率，甚至空气中香气的浓度，都恰到好处地刺激着人的感官，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兴奋起来。
然而，在这片喧嚣的欢乐之下，隐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精密感。
更让林默在意的是会场里的工作人员。
他们穿着统一的、色彩鲜艳的制服，脸上都戴着一种特制的、嘴角弧度被固定在上扬位置的白色微笑面具。面具的眼睛部位是某种深色的镜片，完全看不到后面的眼神。
他们穿梭在人群中，引导游客，分发气球和糖果，动作流畅而标准，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偶。
林晓紧紧挨着林默，小手抓着他的胳膊，脸色有些发白。
“哥……那些戴面具的人……好奇怪。”她低声说，声音带着压抑的不适，“我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情绪……就像……就像被那层面具完全隔绝了。只有一种非常微弱、非常统一的……像是被设定好的‘愉悦’程序在运行。”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连林晓都几乎感知不到情绪？这些面具绝对不简单。不仅能隐藏佩戴者的真实情绪，可能还有稳定甚至统一他们情绪输出的功能。
整个狂欢节会场，就像一个巨大的、精密运行的情绪调节器，用外部的声光色和内部这些“微笑面具”工作人员，共同营造并维持着这个庞大而虚假的“快乐”力场。
而普通的游客们，正毫无防备地沉浸在这片被精心编织的“梦幻”之中，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陷阱。
林默的目光扫过那些带着极致幸福笑容、穿梭在人群中的工作人员，又看向会场深处那最耀眼、传来最热烈欢呼声的主舞台方向。
秘密，一定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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