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找到的这处废弃仓库角落，勉强算是个藏身之所。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和铁锈味，远处偶尔传来野猫的叫声，更衬得夜色寂静。
忘被安顿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净的麻袋上，依旧蜷缩着，痛苦的呻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无意识的呓语，情况很不乐观。《往世书》就放在他手边，黯淡无光，裂纹狰狞。
林晓和苏婉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未散的惊恐。七十二小时，像一道催命符，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求助龙组？风险太大，时间也可能来不及。
独自硬闯？等同于自杀。
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个选项。
林默看着手中那部黑色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通讯器。他知道，一旦按下这个按钮，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这不再是试探性的接触，而是最终的摊牌。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目光扫过痛苦的忘，惊魂未定的林晓和苏婉。
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用力按下了通讯按钮。
没有拨号音，没有等待音。
几乎是瞬间，通讯器那小小的屏幕上就亮起了一个简单的接通图标。
黑鸦那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快得仿佛他一直就在线等着。
“这么快就又想我了？这次是遇到了什么小麻烦，还是终于决定……”
“织网者要在七十二小时后启动‘涅盘’计划。”林默直接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没有任何寒暄和迂回，“他们不是要制造异能者，是要抽取全球范围内的极端情绪能量作为燃料，结合特定天文时刻的宇宙潮汐力，冲击城郊废弃工业区的时间褶皱核心，企图窃取‘时间之镜’的碎片，甚至取代它，重塑整个世界的时间线。”
他语速极快，却将时间剪影用生命换来的核心情报，一字不落地、清晰地说了出来。
通讯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惯常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慵懒笑意消失了。
过了足足五六秒，黑鸦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里面的笑意已经完全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
“时间褶皱……时间之镜……重塑时间线……”他缓缓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仿佛在确认什么，“这个消息……来源可靠吗？”
“用一位‘记录时间之人’最后的意识换来的。”林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你说可不可靠？”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林默甚至能想象到通讯器那头，黑鸦那张总是戴着面具的脸上，此刻会是何种震惊的表情。
乌鸦社，似乎也并非全知全能。至少对这个终极计划，他们或许有所察觉，但绝未了解得如此深入和骇人。
“真是……疯狂又宏伟的计划。”黑鸦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复杂，“难怪‘上面’的那些老家伙们最近动静诡异……原来如此。”
他似乎透露出一点关于龙组高层的口风，但立刻又收了回去。
“告诉我这些，你想得到什么？或者说，你想用这个情报，换取什么？”黑鸦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变回了那个精于计算的交易者。
“合作。真正的合作。”林默斩钉截铁，“告诉我你们乌鸦社在这场戏里到底想扮演什么角色？然后，我要你们提供一切可能的、能阻止他们的协助！情报、资源、或者……直接的力量介入！”
他几乎是在咆哮，将所有的压力和绝望都倾注在这句话里。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叹息的声音。
“立场？乌鸦社只忠于自身的兴趣。织网者的计划很有趣，但过于……破坏平衡。一个被重置的世界，并不符合乌鸦的利益。”黑鸦给出了一个模糊但倾向性明确的回答。
“至于协助……”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们可以提供。甚至可能是决定性的协助。但是……”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诱惑力。
“代价呢？林默，阻止这种级别的计划，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将远超你的想象。不再是跑跑腿，拿点小东西那么简单了。”
“你想要什么？”林默的心脏紧缩起来，他知道，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开始。
黑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默的心上。
“事成之后，我们需要你‘自愿’交出一件东西。一件……无形无质，却对你而言至关重要的事物。”
“它可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一份支撑你至今的情感，一种你习以为常的感官体验，甚至可能是……你异能的一部分本源。”
“具体是什么，现在不能告诉你。只有在你‘自愿’交出的时候，我们才会取走它。当然，你可以拒绝。”
“但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凭你们现在的能力，阻止‘涅盘’的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如何选择，在你。”
无形的……事物？
记忆？情感？感官？甚至……异能本源？
林默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四肢冰凉。
这比索要灵晶、甚至索要生命更加可怕！这是在索要他之所以为“林默”的构成部分！
失去一段关键记忆，他还是他吗？失去某种情感，他会变成冷血的怪物吗？失去异能……他和林晓该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
乌鸦社……果然一如既往的诡异和……贪婪。
他们不要钱，不要物，他们要的是人最本质的东西。
通讯器里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黑鸦不再说话，似乎在给他时间权衡。
林默的目光再次扫过仓库。
痛苦的忘，依赖着他的妹妹，瑟瑟发抖的苏婉，以及那个七十二小时后可能到来的、世界终结般的未来。
一边是失去自我的一部分，变成残缺的人。
一边是可能失去一切，包括整个世界的未来。
这是一个魔鬼的交易。
但他有的选吗？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他闭上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沉重得仿佛沾满鲜血的字。
“……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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