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柴道：“哦？请太白兄略说之！”
“其实不难，到达战场，先让投石车试抛几次，距离大差不差，便可在地上刨四个坑，半个轮子深，将车推入，让四个轮子陷在坑里，用泥土石块填实即可。这样，车子就固定住了，再细调射距，让车子打准！”张太白一本正经地解释。
阿柴细细听完，面露喜色，搂着张太白道：“太白兄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转身对众人宣布：“大家辛苦！这些投石车乃尔等所造，战时也由尔等负责！今日休沐一日，明日起，时刻待命，听候调遣！”
兴冲冲回到大帐，阿柴又将萨哈唤来，吩咐道：“你即刻动员准备，三日内，不，两日最好，留三百人守营，其余军士，兵发平西寨！”
萨哈道：“柴将军，孟巴将军的大营就在附近，要不要联系他们一同举兵？那日与将军去探，平西寨颇为坚实，虽只三、四百人驻守，但我以为，还是……”
“要不要把附近部落都联络一下，等上一两个月，待大家都准备妥当，一同前往？你以为是春游么！？”阿柴火道：“坚实又如何？我造这四台投石车是为什么？”
“那……我这就去准备。”
“快去，萨哈你记住，孟巴是匈奴人，他若同去，右贤王处军功算谁的？”
“明白！”
当夜，萨哈整备兵器军粮，大营内马嘶犬吠，喧嚣不已。
阿柴时而出去看看，时而回帐躺躺，辗转反侧。攻伐平西寨，便是他正儿八经挑战东方卫的开端，此时那个问题又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闯阵之人到底是不是阿墨？”
“如果真是阿墨，东方卫可更难对付了……”
“如果真是阿墨，他为什么会投了东方卫？难道是知道了汗王杀父篡位、嫁祸于他？会不会我做过的事他也知道了？”
“如果真是阿墨，在战场上照了面，又该如何？”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似雪球般越滚越多。阿柴脑中思绪万千，根本无法入眠。
阿柴自幼为了生计，终日与父亲砍柴、卖柴，莫说朋友，就连片刻独自的闲暇都是奢望。
直到务涂谷后，身边才有了四个玩伴：阿墨、贝支、小丫、小夕。
然而四人当中，贝支、小夕出身皇族，吃穿用度遥不可及；只阿墨、小丫与他出身低微，共同话题最多，也最为亲近。
小丫是他挚爱之人，阿墨是他过命的兄弟。是小丫和阿墨，给他灰色的童年刷上一抹淡淡的橙。
想到与阿墨在战场上兵戎相见，阿柴心中隐隐生疼……
“来人！”阿柴翻身坐起，唤来心腹侍卫：“你去通知何老板，说我月末与她老地方相见。”
阿柴口中的何老板，其实便是贺兰霜。因为往来颇多，加上贺兰霜自从与阿墨亲近之后常在汉匈边境活动，两人便有了单独的接头方式。
如今阿柴已无需亲自跑腿，只要差心腹去特定处留下特定标记，便能与贺兰霜接头。
萨哈虽是个骄横王爷，却无半点懒散脾性。果然仅仅两日，一千两百轻骑动员完毕，整装待发。萨哈入帐，请阿柴发兵。
“萨哈，你如此效率，待来日拿下平西寨，我算你头功！”阿柴赞道：“可你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柴将军，我确实担忧。我听闻当年平西寨初建成时，左大将铁勒亲率大军出征，也没拿下平西寨。”
“哼，”阿柴冷笑道：“铁勒那人，好大喜功，每每出征，必是大张旗鼓，把东方卫都惹出来了。汉军早有准备，能拿下才怪。”
“可是铁勒身经百战，又掌如此多军马，都拿不下平西。咱们区区一千多人，若玉门关处派兵来救……”
阿柴母亲，正是在当年铁勒征伐平西寨那一仗中无辜殒命，每每提及，便如揭开阿柴心中的疤，钻心剜骨。阿柴当下火冒三丈，怒道：
“汉人缺马，骨都侯说过，玉门关满打满算都凑不齐一千匹马，我们发骑兵一千二百，你怕他甚？玉门官兵之强，乃是拜雄关坚寨所赐，待我投石车破了他城寨，失了倚仗，他们拿什么和我们的骑兵拼？你再灭自家威风，我定不轻饶！”
萨哈躬身道：“萨哈不敢！咱们的人已经整装待发，只等柴将军发令开拔。”
阿柴瞪了萨哈一眼，命人拿过披挂穿戴毕，走到帐外，跨上骏马。
以车师人为主的一千两百骑兵肃然而立，在校场列队等候。
阿柴策马在阵前往复奔跑，高声呼道：“弟兄们，平西、定西两寨前出玉门，似犬牙般钉在咱们家门口，忒也无理！当年铁勒大将军为此出征，无功而返；今日，我要你们随我去做铁勒大将不曾做到的事，你们敢不敢？！”
校场之上，士兵高举刀斧，一阵雀跃呼嚎，震天动地！
阿柴也抽刀高举，大声下令：“好！我们这就去给汉人拔牙！让他们知道，雪原之狼的利爪，也不是好惹的！出发！”
车师军队浩浩荡荡，朝南进发。四台投石车虽被重重围着，马拉人拽，格外惹眼，压过未融化的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进军速度虽被拖慢了些许，但气势非凡！
“你领兵先行，我还有事，过几日与你路上汇合。”阿柴冷眼看着麾下军队从眼前踏过，对萨哈吩咐道。
萨哈大惊：“柴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主将离队，只怕不吉利！”
“我是暂时离队，又不是脱逃，哪来这么多规矩？你只要带着军队，夙夜赶路便可。”
萨哈又问：“这些投石车太过显眼，要不要晓宿夜行？”
“不可！你也知道显眼，汉军的探哨又不是吃素的，夜行就能躲得过么？兵贵神速，受这投石车拖累，咱们骑兵的优势本就消耗殆尽，你还要晓宿夜行？”
萨哈抱胸道：“明白！”
阿柴又说：“对了，把张大师带上，没人比他更熟悉投石车怎么用了。你派一个最精壮的士兵跟着他，既防他遭遇不测，也防他临阵逃跑。”
正说着，张太白突然出现在阿柴马下，将阿柴吓了个激灵。
张太白作揖道：“柴将军，请派些军士，帮我拉车。”
“拉车？拉什么车？”
“我预先备了些工具、木材、配件，装了一车，同去战场。若投石车有损坏，可以就地修理。”
阿柴大喜过望：“太白兄！我正与萨哈将军犹豫，请你去，又怕战场刀剑无眼伤到兄弟；不请你去，这几台车子离了你，终究心里不踏实！谁知你如此负责，真乃匠人楷模！”
说罢，对萨哈使了个眼色道：“萨哈将军，去挑个最精壮的勇士，一路保护张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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