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地，庙街附近一家喧闹的夜总会包厢里。
烟雾混合着廉价香水和酒精的味道，巨大的音乐声浪隔着门板隐隐传来，更显得包厢内的气氛诡异而沉闷。
东星五虎之一的乌鸦，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领口敞开，露出脖颈上张牙舞爪的刺青。他一只脚踩在玻璃茶几上，手里拿着麦克风，正鬼哭狼嚎地吼着一首粤语烂情歌，身体随着节奏大幅度地摇摆，状极癫狂。
沙发上，另一个男人则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笑面虎手里慢悠悠地晃着一杯洋酒。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看似和气的笑容，但镜片后的眼睛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茶几上，散乱地放着几张模糊不清的现场照片——那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差佬手里弄来的，关于靓坤和疯狗杰毙命现场周边环境的场景。虽然看不到尸体，但那被破坏的门锁、地面上不自然的拖擦痕迹，都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恐怖。
“喂！笑面虎！你愁眉苦脸个屁啊！”乌鸦一曲吼完，把麦克风随手扔到沙发上，发出刺耳的啸叫音。他抓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用袖子一抹嘴，“靓坤那个废柴死了就死了？洪兴内讧，狗咬狗，我们看戏不就完了？难道你还要给他烧柱香？”
笑面虎瞥了他一眼，轻轻放下酒杯，声音不高，却让嘈杂的音乐都仿佛静了一瞬：“乌鸦，动动你的脑子。靓坤是怎么死的？疯狗杰是怎么死的？那十个从金三角过来的，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的悍匪，又是怎么没声没息消失的？”
他拿起一张照片，手指点在上面：“你看看这现场，干净得像是被狗舔过！这是普通江湖仇杀？这是洪兴那帮打仔能做到的？”
乌鸦撇撇嘴，不以为然：“切！说不定是靓坤自己作死，惹了更狠的过江龙呢？或者条子做的？”
“条子？”笑面虎嗤笑一声，笑容变得有些冷，“条子做事会这么干净？他们会用扭断脖子这种方式？”
他身体前倾，盯着乌鸦，语气加重：“是雷耀文。一定是他手下那批人做的。”
听到“雷耀文”三个字，乌鸦脸上的嚣张稍微收敛了一点，但随即又被更浓的不服气取代：“又是那个北角仔？叼！听说他最近很巴闭（嚣张）啊？卖药剂，开公司，还跟韩宾勾搭上去中东做生意？现在还敢做掉自家堂口大佬？他凭什么？”
“凭什么？”笑面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就凭他手下那支从内地来的‘尖刀小队’。我派人查过，领头的是两个姓王的兄弟，叫王建军、王建国，以前在那边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狠角色。另外六个，也都是一个锅里抡过马勺的战友，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而且，我怀疑…雷耀文能搞到家伙，很厉害的家伙。比我们用的黑星，比大圈帮用的五六冲…都要厉害的家伙。”
这个人，邪门得很。崛起的速度快得不像话，手段狠辣，资金充沛得像有印钞机，现在更是拥有了如此恐怖的武力。笑面虎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为了点蝇头小利去招惹这个家伙。
“尖刀小队？呵呵。”乌鸦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瓶乱跳，“厉害？能有多厉害？难道是三头六臂？我乌鸦出来混，靠的就是够狠，兄弟多！我就不信他八个人能打八百个！”
他猛地站起来，脸上横肉跳动，满是桀骜不驯：“他雷耀文不就是有几个臭钱，请了几个大圈仔当保镖吗？靓坤那个废柴是自己蠢！换成我？我直接带人踩平他北角！把他那些什么狗屁公司全砸了！看他还能不能嚣张！”
笑面虎看着乌鸦这副莽夫模样，心里暗骂一声“白痴”，但脸上笑容不变：“乌鸦，稍安勿躁。雷耀文现在风头正劲，蒋天生说不定正想借他的手做点事。我们现在直接动他，名不正言不顺，还会引来洪兴的全面反扑。”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乌鸦瞪着眼，“你忘了上次他怎么搞黄你生意的？听说你损失了好几百万？这口气你能咽下去？”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一些，脸上闪过一丝肉痛和阴狠。那笔损失，确实让他伤筋动骨。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笑面虎缓缓道，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但是，不能硬碰硬。雷耀文现在就像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壳硬，还有毒牙。我们需要等他伸出头的时候。”
他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他不是做生意吗？不是卖粮食去中东吗？还卖别的…哼，路上不太平啊。听说最近海盗很猖獗。”
乌鸦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们东星，在海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笑面虎重新露出那种虚伪的笑容，“找个机会，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来个狠的。既能抢了他的货，重创他，又能试探一下他那支‘尖刀小队’的成色。就算失败了，也跟我们东星没关系。”
乌鸦闻言，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这个我喜欢！妈的，最好让那帮大圈仔全都喂鱼！到时候，我看他雷耀文还拿什么嚣张！”
笑面虎举起酒杯：“所以，耐心点。让他再嚣张几天。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干杯！”乌鸦抓起酒瓶，重重地和笑面虎的杯子碰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液溅得到处都是。
包厢里，音乐依旧喧嚣。
但一股针对北角，针对雷耀文的恶意，已然悄然滋生，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笑面虎看着窗外港岛璀璨的夜景，眼神冰冷。
雷耀文…你确实很能打，很有手段。但出来混，是讲背景、讲实力的，不是光能打就够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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