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酒楼喧嚣的庆功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散去。雷耀文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婉拒了大飞要去“下一场”的提议，带着微醺的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坐车返回半山公寓。
港生细心地替他脱下带着烟酒气的外套，又去厨房冲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递过来。
“喝点吧，会舒服些。”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关切。
雷耀文接过水杯，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虽然刚才在宴会上应对自如，气势十足，但这种应酬远比真刀真枪打一场更耗心神。
更重要的是，扎职红棍带来的并非全是喜悦，还有一种被无形框架稍稍束缚的感觉。
港生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用手轻轻帮他按摩着太阳穴。她的手指柔软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是不是觉得……有点累？”港生轻声问道，她总能敏锐地察觉到雷耀文细微的情绪变化。
雷耀文闭上眼，享受着她指尖的力度，嗯了一声：“有点。以前做事，可以直来直往些。现在顶着红棍的名头，反而要多一层顾忌。”
他睁开眼，看着港生：“社团有社团的规矩，蒋天生给我这个位置，既是赏识，也是一种制约。以后很多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港生理解地点点头。她虽然不直接参与江湖事，但跟在雷耀文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对里面的门道也看清了不少。
“但这也是好事，不是吗？”港生柔声道，“名正言顺，总是更方便行事。而且，我看蒋先生现在对你是倚重多于忌惮。只要不触及社团的根本利益，他应该会给你很大的自主空间。”
雷耀文有些惊讶地看了港生一眼，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有见地的话。
港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我……我就是瞎说的。”
“不，你说得很对。”雷耀文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赞赏，“你看得很准。蒋天生现在确实需要我，也需要我带来的财富和实力来稳固洪兴。这就是我的机会。”
他顿了顿，眉头又微微蹙起：“只是，社团内部的倾轧也不会少。基哥那种人，还有太子……未必服气。以后少不了麻烦。”
港生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文哥，我觉得……与其被动应对社团内部的麻烦，不如主动做一些事情，让他们无话可说，甚至……离不开你。”
“哦？怎么做？”雷耀文来了兴趣。
“你看，”港生整理了一下思路，声音清晰起来，“社团的传统收入，无非是看场、收数、走粉、开赌档这些，风险高，名声也不好听，还容易内部争抢。”
“但是文哥你不一样，你有‘港生贸易公司’这块金字招牌，明面做的是正经的进出口贸易，赚的是干净钱，而且利润也很不错。为什么不能把这块蛋糕做大，让社团更多的人受益呢？”
雷耀文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用公司的名义，和社团合作。”港生越说思路越清晰，“比如，社团在一些码头、仓库有势力，可以保障我们货物的安全装卸和仓储，我们支付合理的‘安保费用’；社团有很多闲置的人手，可以挑选一些可靠、脑子灵活的，经过培训，进入公司做物流、仓储、甚至是销售，给他们一份正经工作，拿稳定的工资，总比在外面打打杀杀、朝不保夕要强；甚至，我们还可以利用社团的关系网，开拓更多的客户和渠道……”
她看着雷耀文，眼睛亮晶晶的：“这样一来，社团很多底层兄弟有了稳定收入，堂口话事人也能从中分到一份干净稳定的收益，谁还会跟你过不去？至少明面上不会轻易来找我们的麻烦？底层兄弟只会更加依赖我们，拥护我们！而文哥你，不仅赚了钱，还赢得了人心和名声，在社团的地位自然就更加稳固，甚至……超然。”
雷耀文听完，怔怔地看着港生，半晌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港生竟然能想出这样的策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贤内助了，这简直是有战略眼光的女诸葛！
这条思路，完美地将他日益庞大的合法生意与社团的传统势力结合起来，用利益捆绑代替内部争斗，用阳谋代替阴谋，不仅能化解内部潜在矛盾，还能进一步壮大自身实力，甚至潜移默化地改变社团的生态！
“港生……”雷耀文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语气充满了惊喜和赞叹，“你真是我的福星！这个主意太好了！”
港生依偎在他怀里，脸颊微红，心里却美滋滋的。能帮上雷耀文的忙，得到他的认可，比她赚了多少钱都开心。
“我只是随便想想，能不能行，还要文哥你定夺。”她小声说道。
“行！当然行！”雷耀文肯定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牵头筹划！你先拿个初步方案出来，需要哪些堂口配合，利益怎么分配，都想清楚。然后我再去找蒋天生和其他话事人谈。”
让港生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她身份相对超脱，心思细腻，又是公司明面上的负责人，由她出面推动社团与公司的“合作”，阻力会小很多。
“我？我可以吗？”港生有些惊讶，又有些跃跃欲试。
“当然可以！”雷耀文鼓励道，“我相信你的能力。放手去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我来处理。”
“好！”港生用力点点头，眼中充满了信心和干劲。她不再只是一个依附于雷耀文的女人，她找到了能真正体现自己价值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天，港生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份“合作计划”的制定中。她仔细分析了社团各个堂口的资源和人员结构，核算了成本与收益，设计了几套不同的合作方案，务求做到公平合理，又能充分调动各方的积极性。
雷耀文看着港生忙碌而专注的身影，心中越发欣慰。得此贤内助，夫复何求？
同时，他也开始着手处理另一件事——整合北角的力量。
他正式将王建军兄弟及其麾下的精锐力量进行了整编，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安保部”，由王建军直接负责，只听命于他一人。
这支力量，将完全脱离社团，成为他手中最核心的武力保障和执行特殊任务的尖刀。
而社团原有的北角人马，则进行筛选和分流。一部分老实可靠的，纳入公司的物流、仓储体系；一部分能打的，则负责北角地面上的传统看场和秩序维护，但严格约束，禁止欺行霸市，更像是正规的保安公司。
北角，在雷耀文的治理下，悄然发生着变化。治安反而比以前更好，商业氛围更浓，底层古惑仔有了奔头，怨气少了，凝聚力反而更强。
大飞乐得当甩手掌柜，数钱数到手软，对雷耀文更是赞不绝口。
其他堂口的话事人看到北角的变化，尤其是听到风声说雷耀文有意带着大家一起做“正经生意”赚钱时，心思也都活络起来。就连一向看不对眼的基哥，也忍不住私下打听消息。
雷耀文扎职红棍后带来的内部潜在危机，似乎正被一种更强大的利益预期和新的发展模式所悄然化解。
港岛江湖的格局，正在因雷耀文这个变数，而酝酿着一场更深层次的变革。
而这一切的起点，竟源于港生那个夜晚看似偶然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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