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韩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荒谬感。
“蒋先生？他们去找蒋天生？”雷耀文眉头瞬间拧紧，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按照江湖规矩，下面堂口的话事人之间有摩擦甚至火拼，只要不搞得天怒人怨、影响社团整体利益，龙头大佬一般是不会轻易插手的，更多的是让下面的人自己解决。笑面虎和靓坤吃了这么大亏，不想着怎么报复，反而跑去告状？
“没错。”韩宾语气肯定，“我安排在蒋先生那边的人刚传回来的消息，看到他们两个一起进的别墅，脸色都不太好看。具体谈了什么还不知道，但估计没什么好话。”
雷耀文略一思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明白了。他们是怕了，又拉不下脸直接来找我们认怂，就想通过蒋先生来施压，或者至少让蒋先生出面调停，保住他们剩下的地盘和面子。”
“哼，打不过就告家长？两个废物！”韩宾不屑地啐了一口，“蒋先生没那么好糊弄。不过…我们毕竟干掉了他们那么多人，这事可大可小。”
“宾哥你觉得蒋先生会插手？”雷耀文问道。
“不好说。”韩宾沉吟道，“蒋先生最看重的是平衡和赚钱。笑面虎和靓坤再怎么废物，也是洪兴和东星（虽然是对头）的堂主，这次损失这么大，等于削弱了社团的实力。如果他们两个再添油加醋，把屎盆子全扣我们头上…蒋先生为了大局，可能会让我们暂时收手。”
雷耀文眼神微冷。他好不容易才打开局面，压制住两个仇家，岂能因为对方去龙头那里哭诉就轻易罢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雷耀文语气平静，“蒋先生真要过问，我们也有话说。是他们先勾结外人劫我们的货，想要我们的命在先，我们只是自卫反击。说到天边也是我们占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韩宾顿了顿，“阿文，我收到风，蒋先生可能会派人…或者亲自叫你过去问话。你有个心理准备。”
果然，韩宾的电话挂了没多久，雷耀文的大哥大再次响起。这次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声音沉稳而公式化：
“是北角的靓仔文吗？蒋先生想见你，明天下午三点，浅水湾别墅。”
电话言简意赅，不容拒绝。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雷耀文平静地应下。
该来的，总会来。
……
第二天下午，浅水湾。
这里是港岛着名的富豪聚居区，环境清幽，私密性极好。蒋天生的别墅坐落在半山，面朝大海，气势不凡。
雷耀文只带了王建国一人开车前来。王建国将车停在别墅外围指定的停车场，便被蒋家的保镖拦下，只有雷耀文一人被引着走进别墅。
别墅内部的装修并非极尽奢华，保镖人数不多，但个个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显然都是好手。
在书房里，雷耀文见到了这位洪兴社的龙头大佬，蒋天生。他正坐在红木书桌后看着一份文件，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和地看向雷耀文。
“蒋先生。”雷耀文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行礼。面对这位真正的大佬，他保持了足够的尊重，但并没有怯场。
“坐。”蒋天生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雷耀文依言坐下，腰杆挺直，目光坦然地看着蒋天生。
蒋天生放下文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打量了雷耀文几秒钟，才缓缓开口：“阿文！最近你的名字，我听到的次数很多啊。”
“一点虚名，不敢惊动蒋先生。”雷耀文谦虚道。
“虚名？”蒋天生笑了笑，笑容很淡，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短短时间，从四九仔做到北角大飞的头马，跟阿宾合伙做大生意，还在西贡码头…弄出那么大动静。这可不是虚名能办到的。”
他果然知道了西贡的事情！而且听这语气，知道得还不少。
雷耀文面色不变：“蒋先生明鉴。西贡的事情，事出有因。是笑面虎和靓坤先勾结大圈帮，在海上劫杀我们的货船在先，害得我们兄弟差点没命。我们那次只是被迫反击，清理门户，顺便给他们一个警告。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蒋先生指点。”
他直接把事情定性为“被迫反击”和“清理门户”，点明了是对方先破坏规矩，自己只是自卫。
蒋天生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置可否：“哦？是吗？可我听到的版本是，你们设下陷阱，引他们上钩，然后下了死手，一点余地都没留。五十多条人命，不是小事啊，阿文。”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里的分量却重若千钧。
雷耀文心中冷笑，果然是被恶人先告状了。他迎着蒋天生的目光，“蒋先生，如果不是我们运气好，提前发现了叛徒，布置了后手，现在躺在码头喂鱼的就是我和宾哥，还有我们价值几千万的货！他们对我们的货和命下手，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如果因为怕事就忍气吞声，以后岂不是谁都敢来踩我们洪兴一脚？”
蒋天生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对雷耀文的这番说辞有些意外。这个年轻人，不仅手段狠辣，心思也很敏捷。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蒋天生才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变化：“社团有社团的规矩。下面的人打打杀杀，我不管，但不能影响大局，不能惹来差佬和国际刑警的过度关注。你们这次，闹得有点大了。”
“是，给蒋先生添麻烦了。”雷耀文适时地低头认错，态度摆得很正。
蒋天生看着他，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手下有一帮很能打的人？装备也很精良？”
雷耀文心中一动，知道重点来了。蒋天生真正关心的，恐怕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他手下突然冒出来的这股力量，是否可控，是否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是一些从内地来的朋友，身手不错，讲义气。我花钱请他们帮忙押运货物，毕竟现在的生意，路上不太平。”雷耀文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将尖刀小队的存在合理化，“装备也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一切都是为了能把生意做得更稳，为社团赚更多钱。”
蒋天生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为社团赚钱…好，很好。年轻人，有能力，有胆识是好事。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要懂得分寸。洪兴这艘船很大，能容纳很多人，但掌舵的，只有一个。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警告，也是提醒。认可你的能力，但不要试图挑战龙头的权威。
雷耀文立刻道：“明白！耀文只想跟着蒋先生和各位大佬后面安心赚钱，绝无二心！”
“嗯。”蒋天生满意地点点头，“笑面虎和靓坤那边，我会让他们安分一点。你们这边，也暂时收敛一下。毕竟，赚钱才是最重要的，打打杀杀，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是，谨记蒋先生吩咐。”雷耀文恭敬应道。
他知道，这次召见算是过关了。蒋天生暂时不会追究西贡的事情，但也划下了红线。短期内，不能再对笑面虎和靓坤进行大规模的行动。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他需要的就是这段平稳的发展时间。
离开浅水湾别墅，坐回车里。
王建国立刻问道：“文哥，没事吧？”
“没事。”雷耀文摇摇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奢华别墅区，眼神深邃。
蒋天生的态度很明确：支持赚钱，控制冲突，维持平衡。
这符合龙头的思维。
“建国，开车回去。”他吩咐道，“通知建军和宾哥，风头暂时过了，但训练不能停，生意…照常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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