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人都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只有夏小棠自己知道，心底被许湛带走的那一部分，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在日夜思念的侵蚀下，那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空…
一个安静的午后，当夏小棠正对着窗外出神时，家里的电话响了。她机械地接起。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一个苍老温和的声音：
“小棠啊……”
是钱爷爷。
“爷爷？”夏小棠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小棠……”钱爷爷的声音比记忆里更加缓慢，气息也似乎有些不稳，“爷爷……知道你心里苦，这么久了，一直没敢打扰你。”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夏小棠鼻尖瞬间涌上酸涩。
“爷爷…我…我没事了…”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可微微的颤抖和骤然模糊的视线，却出卖了她。
“小棠，我的好孩子…”钱爷爷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别硬撑，爷爷都懂，心疼你啊……”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她的防线，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小棠，爷爷不放心你，可爷爷自己……年纪也到了，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夏小棠的心猛地一沉：“您别吓我，是哪里不舒服吗？去医院看了没有？”
“老毛病了，人老了，就像台旧机器，零件都不听使唤喽。”
钱爷爷的语气故作轻松，却掩饰不住虚弱，他甚至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段时间，总觉得精神短，浑身没力气。可这心里头啊……翻来覆去，就是惦记着你们这些孩子。”
他停顿了一下：“医生说了，我这身体……不能再折腾，怕是……不能再出远门了。我怕啊……小棠，我怕再不见见，以后……就真见不着你们了……”
“爷爷您别胡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夏小棠急忙打断，
“卓玛和齐铭，不是快办婚礼了吗？”
钱爷爷话锋一转，气息依旧短促，“按我们老家的规矩，姑娘出嫁前，得回老家祭个祖，让家里的长辈们都看看新姑爷，也沾沾喜气。他们俩……商量着下周回来一趟。简单走个礼数，也让我这个老头子……再好好看他们一眼。”
他又抑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听得夏小棠心惊肉跳。
随后，老人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小棠啊……爷爷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陪着卓玛他们，一起来一趟？来看看爷爷，好不好？”
“我……”夏小棠一时语塞。
不等她拒绝，钱爷爷的声音变得更加恳切：
“小棠……爷爷有些话，必须当面跟你说。其实……在出事之前，我找许湛……单独谈过两次话。”
听到“许湛”这个名字，夏小棠瞬间握紧了话筒。
“关于那孩子心里的一些想法，一些……他没来得及告诉你的话。”钱爷爷顿了一下，“我想，也许能帮你解开心里的疙瘩……就当是让爷爷……为你做最后一点事，行吗？”
他的语气软得让人无法拒绝：“爷爷也是想看看你……高原的秋天，天最高，云最淡，格桑花开得漫山遍野，空气也干净。我这儿清静，没那些烦心事……你来，陪爷爷住几天，说说话，就当是……全了一个老头子最后的心愿，好不好？”
夏小棠想起他往日的慈祥与对自己始终如一的关照。
她握着听筒，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老人独自坐在高原院落里，那苍老、孤独的身影。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轻声说道：
“好。爷爷，我去…您一定要好好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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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撞击铁轨，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哐当”声。
夏小棠靠着车窗，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景物，从熟悉的城市街景，逐渐变为开阔的田野，再到起伏的丘陵。
她随着卓玛和齐铭，坐上了这趟开往高原的列车。
车厢里，齐铭对卓玛的照顾无微不至。
他细心地将靠窗的位置让给卓玛；在她睡着时，会悄悄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柔地盖在她身上；递水给她时，会提前拧松瓶盖；卓玛只是微微蹙了下眉，齐铭便立刻俯身低声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些细致入微的体贴，无可避免地，将她拉回了记忆的深处。
也是火车。
也是奔赴一个遥远的地方。
那时，她和许湛还那么年轻。还是他们第一次结伴远行…记忆有些模糊了，但那些感觉却鲜明如昨。
车厢里拥挤而嘈杂，空气混浊。
许湛也是这样，固执地将靠窗的位置让给她。他用自己的身体，在她和拥挤的人群之间，隔开一小片安稳的天地。
她记得自己靠在他肩上睡着，醒来时，发现他维持着同一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只为了让她睡得安稳些。
他笑着，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咸蛋黄的油渍，眼神里是能将她融化的温柔和宠溺。
那时的他们，没有齐铭和卓玛这般成熟稳重的默契，更多的是年轻时笨拙却真挚的炽热。
“小棠，吃点东西吧？”卓玛温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的深海里猛地拽回。
夏小棠恍惚地转过头，对上卓玛关切的眼神。齐铭也正将一份精致的点心递到她面前。
“谢谢。”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来，却毫无食欲。
窗外明媚的阳光，此刻在她眼里也变得刺目起来。
她看着齐铭自然地为卓玛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卓玛回以一个依赖而甜蜜的微笑。
这温馨的一幕，美好得如同画卷。
她却匆匆低下头，假意整理衣角，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曾经，她也拥有过这样毫不掩饰的偏爱，拥有过那样一个视她如珍宝的少年。
可如今，那列载满她和许湛青春与爱恋的火车，早已呼啸着驶向了生命的终点。
只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地停在原地，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缅怀着再也回不去的过往——许湛，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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