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学校图书馆也开始放假了。夏小棠约卓玛一起去买年货。
“小棠，你过完春节真的就要走了吗？”
“嗯，明宇哥说他会回来过年，等他回去的时候，正好带上我一起。”
卓玛轻轻拉住夏小棠的手，低声说：“记得回来看我和爷爷……”
“好。”夏小棠应了一声，心里却清楚，自己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干嘛这么伤感！”夏小棠拉起卓玛的手，笑着往前走去。
春节前的街道格外热闹，两旁摆满了卖年货的小摊。红彤彤的春联、灯笼映得人脸上也一片暖意。
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收获颇丰。“卓玛，我请你吃肉！”夏小棠勾起嘴角。
卓玛脸一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夏小棠拉进了一家餐馆。
正要转身叫服务员的时候，夏小棠的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她看见了周欣然。
周欣然坐在角落的餐桌前，似乎在等上菜。她穿着一件浅色大衣，围巾裹得严实，只露出半张侧脸。
夏小棠本不想看她，刚要移开视线，却被她对面的一道身影钉在原地。
那是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男人，正侧着身低头点烟。火光一闪的刹那，夏小棠清楚地看到他眼角下方那颗黑痣。
她的呼吸骤然停住。
那颗痣——她绝不会认错。
就是那天晚上闯进她家里的那个人！
果然…这件事跟周欣然脱不了关系。
夏小棠忽然觉得呼吸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卓玛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小棠！你怎么了？”
夏小棠脸色苍白，心跳得厉害。幸好她们在一根大柱子后面…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夏小棠？”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徐洋老师正从人群中走来。他穿着一件深色棉服，围巾松松地搭在肩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真是你啊，”徐老师走到她们面前，“老远就觉得像你。”他的目光转向卓玛，也朝她点了点头。
“徐老师。”夏小棠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卓玛也跟着轻声问好。
“准备年货呢？”徐洋看了看她们身边的购物袋。
“嗯！”夏小棠努力保持平静，“徐老师也来买年货？”
“算不上，过两天回老家沾洋过年，出来给家里买点东西。”徐洋自然地坐下，“你们还没吃吧？介意一起吗？”
“当然不介意！”夏小棠连忙说道。
卓玛立即起身，“我再去加个菜！”说完就快步离开。
“你怎么了？”徐洋敏锐地察觉到夏小棠的异样。
夏小棠摇了摇头，忍不住又看向周欣然的方向…
徐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周欣然和周强姐弟。
他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夏小棠！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换一家店。”他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其实，该紧张的人应该是他。”
夏小棠惊讶地看着他，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徐洋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听说你要去外地了？”
夏小棠怔了一下，没想到徐老师也知道这件事。她点点头，“嗯，过完年就走。”
徐洋注视她片刻，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温和地笑笑。“那挺好的，出去见见世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以后要是回这边，记得来学校看看。”
夏小棠轻声应着，没有多说话。
徐洋也没再多问，伸出手，“祝你一路顺风！”
夏小棠犹豫片刻，终于伸出手回握过去，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我回……”卓玛回来看到这一幕，愣在原地。“…来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再去点个汤…”说完又转身跑开…
夏小棠刚想叫住她，却被徐洋轻声制止：“随她吧…”他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夏小棠同志！”徐洋认真地看向她，“那个人…已经残了。”
当初他下手有多重，自己心里清楚。腿几乎是粉碎性骨折，胳膊也断成四截！
就算去了正规医院，后遗症也会伴随一生，更何况对方根本不敢去！
夏小棠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洋，一时不能理解他的话…
直到看见周欣然扶着周强起身——越过徐洋的肩膀，她清楚地看到周强一只胳膊弯曲，手腕无力地垂着，走路时腿跛得厉害。周欣然搀着他走到门口，下台阶时周强差点摔倒…
夏小棠良久才回过神，她凝视着徐洋，眼中满是困惑，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徐洋的目光沉静如水，他没有回避夏小棠的注视，只说了一句，“他罪有应得。”
“你怎么……”夏小棠追问。
“巧合。”徐洋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抬头看见回来的卓玛，开口道，“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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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他们几人站在饭馆门口…
“那你们继续逛，我还得去买点东西。新年快乐！”徐洋笑道。
“徐老师新年快乐。”
他推着车转身之前，拿出一个纸条，递给夏小棠，“夏小棠同志，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系里的电话…”
夏小棠接过，“好的！”
徐洋笑了一下，没再说话，转身离开。身影不一会儿就融入了熙攘的人群里。夏小棠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有些出神。
这个学校里，徐老师是为数不多给过她温暖的人…
……
夏小棠将春联仔细贴在门框两侧，又踩上凳子，把剪纸窗花端正地贴在玻璃中央——那是一幅红色的鲤鱼跃龙门，。
她把买来的糖果一颗一颗整整齐齐码进白底蓝花的搪瓷盘里。
收音机正播放着《春节序曲》，欢快的旋律流淌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像另一种温度的光。
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闷闷的。
炖肉的香气从厨房一阵一阵飘来，浓厚、温暖，是她一早起来就小火煨上的。
她停下手，望着被一点点填满喜庆颜色的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可那笑意只停留了一会儿，又缓缓落了下去。
这是她和许湛的第一个春节。
也是最后一个。
家里始终没有买电视。起初是因为手头紧，后来……便觉得没必要了。
一切准备就绪，她转身走进厨房，和面。这是她最不擅长的。
以前的年三十，都是妈妈揉面、擀皮，她只负责包，却还总是包得歪歪扭扭，被爸爸笑话。
就在这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轻轻响起。
许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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