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又晃了一下,声音很轻,像是风碰的。
齐昭没动,手还捏着那张没烧的纸条。他低头看,指腹蹭过纸面,粗糙的纹理里藏着一丝滑腻——像有东西爬过。
他闭眼,明心眼开启。
纸面上浮起极淡的黑线,弯弯曲曲,像虫子钻进字缝。那些墨写的“我想记住娘做的饭”几个字边缘发灰,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
他睁开眼,把纸条扔进炉子。
火苗猛地一跳,金光闪了半瞬,黑线崩断,化成几缕青烟往上窜。灰烬落下来时,已经没了杂色。
“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齐昭说,“连写下的东西都能染。”
楚绾站起身,走到炉边,盯着那堆余烬,“你能看见痕迹?”
“只有这张上有。”齐昭摇头,“别的都干净。说明他们不是随便抽,是挑着来。”
阿蛮从房梁跃下,耳朵竖着,“那我们还等什么?找过去,撕了他们!”
“怎么找?”老姜头在药柜前停下动作,“你闻不到味,看不见影,连打斗都没发生过。人还好好的,只是忘了点事——这种伤,怎么追?”
阿蛮握拳,“那就守着!我把巡逻队拉到十里外,谁靠近就敲钟!”
楚绾看向齐昭,“我可以试着顺着星力反溯,刚才那股残留波动有点熟悉,可能和我前世接触过的某种封印术有关。”
齐昭摆手,“别急着出去查。”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空白纸条,放在桌上,“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抓他们,是让人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忘。”
老姜头皱眉,“你是说……再烧一次?”
“对。”齐昭点头,“今晚多来一次。不为驱邪,也不为治病。就让大家坐下来,写下一件绝不能丢的事。然后亲手烧掉。”
楚绾皱眉,“仪式太频繁,容易流于形式。心不诚,火就不亮。”
“我知道。”齐昭看着她,“但这次不一样。以前大家不知道危险。现在知道了。只要有人还在写,还在烧,那就说明还有人在抵抗。”
阿蛮挠头,“可这有用吗?一张破纸,能挡住那种偷偷摸摸的东西?”
“不是纸有用。”齐昭指着炉火,“是你愿意写的时候,心里那一下热乎劲儿。他们怕的不是记忆本身,是记得时候的那个真心。”
屋里安静了一阵。
老姜头叹了口气,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旧陶罐,倒出一堆褐色粉末,“宁神草不够了,我再配些‘醒魄散’。每人三包,早晚各一。”
楚绾走到窗边,指尖在窗棂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银痕,“我在结界外加一层感知阵。如果有类似刚才的侵蚀痕迹靠近,会自动示警。”
阿蛮跳上房梁,“我去通知巡逻队,改两班轮哨,每半个时辰报一次平安。”
齐昭拿起炭笔,在墙上画了个圈。
“凡人的念想在外层,修士的执念在中间,最里面是空的。”他指着中心,“他们要把三层全烧成一股力,造他们的神火。而我们只要守住最里面这点空地——谁都不许碰。”
楚绾走过来,看着墙上的图,“如果我们在镇子四周埋下‘心锚’呢?用你烧纸时的火种做引,把每个人的愿望钉在地上。”
“行。”齐昭笑了一下,“就像种灯。”
他正要说话,屋外风声突紧。
檐铃又响了。
这一次比之前更短,几乎是一碰即止。
阿蛮瞬间伏低身子,耳朵朝向山道方向,鼻翼微张。她没闻到生人气,也没察觉灵气波动。
“没人。”她低声说,“就是风。”
齐昭走到门口,推开半扇门。
夜色压着山路,远处树影连成一片黑墙。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湿土味和枯叶的气息。
他站在门槛上,没再往前一步。
“他们在看。”他说,“想让我们慌。一慌,就想不起该记什么。”
楚绾走到他身后,“所以你不让他们得逞。”
“对。”齐昭回头看了眼炉火,“只要还有人愿意写,愿意烧,火就不会灭。他们再多的手段,也怕这个。”
老姜头在柜后低声哼了一句,“药香能驱邪,人心能暖世。”
齐昭笑了下,从怀里又掏出一叠纸条,塞进楚绾手里,“去叫人吧。今晚多烧一次。”
楚绾接过纸条,转身走向内院。
阿蛮蹲在屋脊上,眼睛盯着远方。
老姜头低头继续研磨药材,石臼发出均匀的响声。
齐昭站在门前,手里攥着最后一张空白纸条。
风吹过他的袖口,带来一阵凉意。
他忽然觉得指尖有点烫。
低头看,纸条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可周围没有火。
他抬头望向夜空。
一颗星突然暗了。
齐昭把纸条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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