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花楹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在顾长生的质问中断然炸响。
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冲向静室另一侧那排顶天立地的巨大药柜。她的动作是如此仓促,以至于带倒了身边的一盏琉璃灯盏,灯盏滚落在地,却没有碎裂,只是发出一连串沉闷的滚动声,在这死寂的、被猩红光芒笼罩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哗啦——!
她甚至来不及用灵力去精准地开启某一格抽屉,而是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一把将面前的三四格抽屉全部拽了出来。无数泛黄的古籍、记录着实验数据的羊皮纸、以及一些封存在水晶器皿中的奇异药材,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在她脚下堆成了一座混乱的小山。
顾长生没有去管那片狼藉,他的视线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着花楹的每一个动作。他从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一种混杂着疯狂与希望的决绝。
“看这里!”花楹从那堆故纸堆中扒出了一卷最为古老的兽皮卷轴,她将卷轴狠狠地甩在石桌上,用颤抖的手指点着上面一处被朱砂圈出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这是我师父的师父,一位被神殿斥为‘碎心学士’的疯子留下的手稿!”
她的语速快得惊人,仿佛在与那道不断逼近曦夜心脉的黑丝赛跑:“手稿中记载了一个理论,一个被视为异端邪说的疯狂构想!‘残响’的本质是纯粹的意志,它需要一个‘锚点’才能干涉现世。对于‘贪婪’而言,陛下体内那庞大的原罪业力,就是世间最完美的‘锚点’,是它最肥美的猎物!”
“所以呢?”顾长生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要救陛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它提供一个……比陛下更纯净、更具吸引力、却又完全没有‘业力’可供它吞噬的……‘伪锚点’!”
花楹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猩红光芒映照的眸子,此刻正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火焰,直勾勾地盯着顾长生。
“一个空的容器!一个绝对洁净、不属于此世法则的‘无罪引子’!让它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主动放弃原来的猎物,扑向这个崭新的、充满诱惑的空壳!”
那一瞬间,顾长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终于明白,花楹那疯狂目光的终点,为何是自己。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无罪之人”。
“你……”他感到自己的喉咙无比干涩,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是想让我,把它……引到我的身体里?”
“没错!”花楹的回答斩钉截铁,不留任何转圜余地。她指着监测光幕上那道漆黑的裂痕,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你的身体,顾先生!它对这个世界的法则而言,就是一个‘悖论’!它存在,却不沾染任何原罪业力,就像一张白纸,旁边却放着一滩最浓的墨。对于‘贪婪’这种纯粹的毁灭意志来说,污染你这样一张‘白纸’,所能带来的满足感,远比吞噬一个本就充满‘墨迹’的宿主,要强烈得多!”
这番话,如同惊雷贯耳,让顾长生瞬间理解了其中的逻辑。这不仅是医学理论,更是……一种基于世界底层规则的心理博弈!
花楹的理论,间接证实了他身上那个“救世姻缘系统”的某种潜在逻辑——他的特殊性,他这具不染原罪的躯体,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成为这场末日棋局中的那个“变数”。
“风险呢?”顾长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知道最坏的结果。
“风险巨大!”花楹毫不避讳,她的眼神反而因此而更加锐利,“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手稿上只提出了理论,从未有人实践过!你没有业力作为它的食物,它可能会因为饥饿而更加狂暴,直接攻击你的神魂!你可能会在瞬间被它的意志冲垮,变成一具只知毁灭的行尸走肉!”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补充道。
“或者,更糟。它可能会在你体内扎下根,以你的生命力为食,让你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被它同化。”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刺耳的蜂鸣和猩红的光芒,仍在不知疲倦地提醒着他们,那场针对女帝的“夺舍”,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那道黑丝,距离金色的心脉光团,仅剩发丝之隔。
顾长生看着花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张脸上写满了挣扎与决然。
他想起了曦夜。
想起了她在冰冷的寝宫中,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便是自己的体温。想起了她看似孤高,却会在他怀中卸下所有防备的睡颜。想起了她那万年冰封的唇角,因自己而勾起的那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小弧度。
她是这个绝望世界里,他唯一的光。
若这光熄灭,整个世界,不过是一捧冰冷的余烬。
去他妈的风险。
去他妈的未知。
如果成为容器是唯一的选择,如果用自己的神魂去直面那太古的恶意是唯一的道路……
那就来吧。
“我明白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压下所有蜂鸣的沉稳与坚定。
……
寝宫之外,长廊的阴影里。
影月如同一块融入黑暗的寒铁,一动不动。她那远超常人的听觉,正全力运转着,试图穿透那被阵法隔绝的墙壁,捕捉到里面那场决定女帝命运的对话。
声音很模糊,断断续续,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但有几个词,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入了她的耳中。
“……空的容器……”
“……无罪引子……”
“……引到我的身体里……”
“……风险巨大……神魂……”
影月握着剑柄的右手,指节一根根地收紧,直到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她不懂那些复杂的理论,但她听懂了最核心的部分。
顾长生,那个来历不明的界外之人,他那具被花楹反复研究的、异于常人的“无罪之躯”,似乎是解决陛下危机的关键。
而这个方案,需要他付出某种……与“神魂”相关的、极其巨大的代价。
一股无比复杂的情绪,在影月的心中翻涌。
是警惕?是怀疑?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动摇?
她对顾长生的敌意,源于一个守护者最原始的本能——排除一切可能对女帝造成威胁的不稳定因素。可现在,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却似乎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充当拯救女帝的……盾牌?
不。
或许不是盾牌。
是诱饵。
一个将致命的毒蛇,从女帝身上引开的诱饵。
影月的呼吸,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她依旧守在原地,没有动。因为她知道,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干扰到里面的计划。
但她那双永远冰冷的眸子,却第一次,在凝视那扇紧闭的静室大门时,流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她要亲眼见证,这个男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静室内,顾长生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散落一地的古籍,越过那闪烁不定的猩红光芒,直视着花楹。
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迷茫与恐惧,只剩下澄澈如洗的决然。
“我不要一个需要牺牲她才能存在的未来。”
“我要的,是一个她能卸下所有重担,在阳光下真正微笑的世界。”
“为此,哪怕与这个世界的‘宿命’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他重复着不久前,在逆火社密会之所立下的誓言。但这一次,这誓言不再是遥远的目标,而是近在眼前、需要用生命去践行的行动纲领。
花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股不属于这个绝望世界的、耀眼得近乎刺目的光芒,她那颗因恐惧而冰冷的心,竟也感到了一丝灼热。
“那就……用我的‘无罪’之躯,去搏一个未来!”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救曦夜的唯一机会。
这也是他,这个界外来客,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用自己最核心的“独特性”,去正面撼动这个世界根基法则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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