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浮暂居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十王司的定期“观察”从未间断,丹鼎司的医师也来过几次,试图找出剥离你身上丰饶气息的方法,皆无功而返。倒是应星和白珩,成了你那僻静小院的常客。
应星自是来探讨他那永无止境的“能量结构”与“器物锻造”,往往一来便沉浸其中,直至月上中天。白珩则纯粹是来找乐子的,有时拉着你品尝她从各个星系搜罗来的稀奇古怪的零食,有时兴致勃勃地讲述她最新的航行见闻,偶尔甚至会半真半假地怂恿你“离家出走”去星际冒险。
你维持着虚无行者的表象,对外界大多事物显得漠不关心,但在这日复一日的接触中,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若要在此界长久停留,完成系统任务,一个稳定且合理的身份与据点至关重要。一直处于被监控的“客居”状态,并非长久之计。
一日,景元前来探望,顺便带来了十王司最新的“观察报告”——结论依旧是无害,但建议持续关注。你在他提及报告时,适时地流露出了一丝极淡的、与“漠然”不同的情绪——一种近乎于“厌倦”的波动。
景元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你这细微的变化。他放下茶盏,金色的眼眸带着询问看向你:“郁欢姑娘,可是在此处住得不惯?或有其他想法?”
你沉默片刻,目光掠过窗外长乐天熙攘的街道,用那平板的语调,说出了你思虑已久的打算:“……想开一家店。”
“开店?”景元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你会提出这个要求,“何种店铺?”
“……糕点铺。”你回答道。选择糕点铺是经过计算的——所需空间不大,启动资金相对较少,工序相对独立,不易暴露太多跟脚,且能自然地接触各色人等,便于信息收集。更重要的是,一个沉溺于制作精致点心、与世无争的“虚无行者”,更能降低各方的戒心。
景元看着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思索。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开店……倒也未尝不可。有一份营生,也能让十王司那帮人少些闲话。只是……”他顿了顿,“姑娘身份特殊,选址、经营方面,需得谨慎。”
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出乎你意料的是,景元对此事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支持。他不仅没有反对,反而主动揽下了许多事宜。
“选址之事交由我来办。”景元起身,脸上带着他那惯有的、略显慵懒却令人安心的笑容,“长乐天虽好,但鱼龙混杂。我知一处地方,位于司辰宫附近,环境清幽,往来也多是有识之士,少些纷扰,正合姑娘心意。”
不过数日,景元便为你寻好了一处临街的铺面。铺面不大,但格局方正,后带小院,位置恰如他所说,离司辰宫不远,闹中取静。他甚至动用了些关系,以极快的速度帮你办妥了一应租赁文书。
接下来是装修。景元并未假手他人,而是在休沐之日,换下云骑戎装,着一身寻常青衫,亲自带了工具前来。测量尺寸,打磨柜台,修补窗棂……他做起这些琐事竟也井井有条,手法娴熟,显然并非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你在一旁,看着他挽起袖子,额角渗出细汗,专注地调整着柜台的平衡,偶尔会递上一杯清水,或在他需要时,动用一丝极其微弱的、对物质结构的感知力(伪装成虚无命途的某种应用),指出某处细微的不平。
“此处,偏移一厘。”你指着柜台一角。
景元依言调整,果然严丝合缝。他有些惊讶地看了你一眼,笑道:“姑娘好眼力。”却并未深究,只当是虚无命途带来的某种独特感知。
应星得知你要开店,也兴致勃勃地跑来,拍着胸脯表示要为你打造一套“独一无二”的烘焙用具。白珩更是大声叫好,已经开始四处宣传你未来店铺的“星流琼浆口味糕点”(尽管你并未答应),并信誓旦旦要成为你的第一位顾客。
在景元的鼎力相助与应星、白珩的插科打诨下,不过月余,一家名为“寂然斋”的糕点铺,便在司辰宫旁悄然而立。牌匾是景元亲手所题,字迹清隽洒脱,“寂然”二字,恰合你虚无行者的身份,又带着一丝大隐隐于市的宁静。
开张那日,未有张扬。只有景元、应星、白珩,以及被白珩硬拉来的、一脸清冷的镜流到场。你做了几样简单的、融合了罗浮风味与你自身理解(源自多个世界见识)的点心招待他们。
景元尝了一块形如云朵、内蕴清甜豆沙的“浮云糕”,点头赞道:“清甜不腻,入口即化,好手艺。”他看向你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仿佛为你终于找到了一个“锚点”而高兴。
你站在略显空荡却整洁明亮的店铺里,看着窗外罗浮特有的、带着灵气的蒙蒙天光,感受着体内那依旧在系统调控下平衡共存的虚无与丰饶之力。
糕点师,“寂然斋”的店主。
这个新身份,如同一件合身的外衣,让你更好地融入了这艘仙舟。
而这家小小的店铺,也将成为你在罗浮的根基,一个绝佳的观察站,以及……未来一切行动的起点。
你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染了淡淡面粉的素色衣裙,空洞的眼眸里,映着柜台里那些精致的点心,仿佛真的只是一位专注于方寸之间的糕点师傅。
“寂然斋”的生意谈不上门庭若市,却也渐渐有了些稳定的熟客。除了被白珩“安利”来的飞行士同僚,以及司辰宫一些偏好清静的文职人员,偶尔甚至能看到几个工造司的学徒,探头探脑地进来,说是应星大师推荐此处的点心能“提神醒脑,激发灵感”。
你依旧维持着那副对营利好坏不甚在意的漠然姿态,每日按部就班地制作糕点,清扫店铺,仿佛真的沉浸在了这方寸之间的宁静之中。只有丘比系统在意识深处不断记录、分析着往来顾客无意中透露的关于罗浮、关于仙舟联盟、关于各方势力的零星信息。
这日午后,店铺里难得的清闲。你正低头擦拭着应星特制的、刻有精密能量导流纹路的烤盘,风铃清脆作响,白珩那充满活力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郁欢妹妹!快看我把谁给你拉来了!”
你抬头,只见白珩一手拉着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镜流,另一只手则拽着一个身形高挑、气质清冷的青年。那青年身着持明族特有的华服,龙尊标志性的龙角在发间若隐若现,容颜俊美近乎妖异,碧色的眼眸如同深潭静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与威仪。
丹枫。持明龙尊,饮月君。
他被白珩半推半就地拉进店里,眉头微蹙,似乎对这种被强行拉来“品尝点心”的行为颇为不适,但碍于白珩的情面,并未立刻甩袖离去。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店内简洁的布置,最后落在你身上,那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探究——显然,他听说过你这位“身负奇异命途纠缠”的糕点师。
“饮月,别板着脸嘛!”白珩笑嘻嘻地把他按在座位上,“郁欢妹妹做的点心可是一绝,比你那冷冰冰的鳞渊境有意思多了!快尝尝这个‘玉露团’,清甜爽口,最适合你这种不爱甜腻的人了!”
你看着这位被硬拉来的龙尊,心中快速评估着。持明族,龙尊,力量与地位在仙舟都举足轻重,是接触此界高层力量与秘密的绝佳渠道。但丹枫性格孤高冷僻,不易接近。
你并未多言,只是依着白珩的推荐,将一碟精致剔透、如同凝结露珠般的“玉露团”轻轻放在丹枫面前的桌上,随后又为他斟了一杯清茶。动作依旧带着虚无行者特有的、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迟缓与平静。
丹枫垂眸看了一眼那碟点心,并未立刻动作。
镜流在一旁坐下,自己拿了一块杏仁酥,安静地吃着,冰蓝色的眼眸偶尔扫过你和丹枫,不知在想什么。
白珩则忙着向你邀功:“郁欢妹妹,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饮月从他那堆公务里挖出来的!你说该怎么谢我?”
你看向白珩,空洞的眼眸里难得有了一丝极微弱的、近乎无奈的波动,轻声道:“……下次,给你留‘星流琼浆’口味的。”
“一言为定!”白珩眼睛一亮。
或许是店内安宁的气氛,又或许是那碟“玉露团”卖相实在清雅,丹枫沉默片刻后,终于执起玉箸,夹起一块,优雅地送入口中。
他细嚼慢咽,碧色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但周身那拒人千里的寒意似乎稍稍融化了一丝。
“……尚可。”他放下玉箸,给出了一个简短的评价。这对于惜字如金的饮月君而言,已算是难得的肯定。
白珩立刻像是自己得了夸奖一般,得意地扬起下巴:“看吧!我就说好吃!”
丹枫没有理会她,目光再次转向你,那碧潭般的眼眸似乎想将你看透:“虚无命途,丰饶缠身……却能在此安然制作糕点。你,很有趣。”
他的话语直接而锐利,带着龙尊特有的洞察力。
你迎着他的目光,并未回避,也用那平板的语调回应:“万物终寂,制作过程,亦是寂灭的一种。”
你这近乎诡辩的回答,让丹枫微微一怔,随即,他那几乎从不变化的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此后,丹枫虽不常来,但偶尔也会在白珩的生拉硬拽下,或是独自一人时,踏入“寂然斋”小坐片刻,点一壶清茶,一碟点心,静静地看着窗外,或是翻阅自带的书卷。他与你之间依旧言语不多,但那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在一次次安静的共处中,悄然消融了些许。
你知道,通过白珩这座“桥梁”,你不仅拉近了与景元、应星、镜流这个小圈子的距离,如今,连最为孤高的饮月君丹枫,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入了你的“社交圈”。
这家小小的“寂然斋”,正不知不觉地,成为罗浮某些关键人物一个心照不宣的汇集点。
而你,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糕点师,则居于这漩涡的中心,冷静地观察着,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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