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障吞没了陈默的身影。他脚下一空，像是踩进了水里。身体还在往前冲，却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脑袋嗡的一声。
不是普通的撞击声，更像是从骨头里传来的闷响。他眼前发黑，耳朵轰鸣。后颈那道骨纹突然抽痛，像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
他的手指还停在半空中，摸到了一层冰冷滑腻的东西，像涂了油的玻璃。这不是普通的结界，是用魂力做成的墙。
身后有风声传来。
掌教站在远处高处，袖子一甩，一张巨大的符网再次出现。这张网比之前更结实，上面的符文闪着幽蓝的光，边缘还有锁链的影子。网口朝下，直扑陈默而来。
贴在他胸口的残玉简突然发烫，烫得皮肤都快冒烟了。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低沉又古老：
“这符专克你这种体质，硬扛会断经脉！”
陈默咬紧牙关，舌尖咬破，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右手快速伸进怀里，掏出最后一块调音玉。这块玉已经有裂痕，边缘发黑，是之前对抗引魂灯时留下的伤。
血滴在玉上，发出“嗤”的一声。
他没多想，抬手就把玉扔了出去。
玉撞在空中，发出钟声一样的响动。
声波一圈圈散开，打在符网侧面。那张网立刻歪了一下，像是水面被石头砸中。原本对准陈默的咒力偏了方向，整张网落到了两个追来的修士身上。
两人躲不开，被网缠住手脚，惨叫出声。蓝色符文顺着他们的皮肤钻进身体。他们血管鼓起，青筋暴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爬行。
混乱只是一瞬间的事。
陈默趁机向前冲了三步，脚下用力，想冲进主峰入口。但他跑得太快，雾太大，看不清前面。等他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停下。
砰！
他胸口狠狠撞上了那层魂力墙。
这次不只是震动。
他的身体被定住了，手脚动不了，眼皮也睁不开。一股冷意从四面八方压来，像无数细线缠住内脏，慢慢收紧。
周围的雾变了颜色，从灰白变成淡淡的青色。空中开始浮现出一些碎片——是青玉佩的虚影，一块块飘着转着。每一块都和柳菁当年给他的那一半很像。
后颈的骨纹剧痛，突然有个声音在他脑中大喊：
“停下！前面是……”
声音戛然而止。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柳菁。
可她不该在这里。他记得很清楚：她在寒潭底化成了光，融入了他的骨纹。他一直以为那是传承，是玄冥的指引。
但现在，这分明是她的残魂。
而且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陈默猛地睁开眼，瞳孔缩成一个小点。他想喊她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意识却被困在这片空间里，清醒得可怕。
结界里面很安静。
没有风，没有呼吸，心跳都被压得很弱。只有那些青玉佩虚影轻轻飘动，偶尔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叮”声，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些玉佩上的裂纹，和他手腕上焦黑的纹路一模一样。而那纹路，是万骨窟地面渗出的邪气留下的，曾和残玉简共鸣，带他找到青铜棺。
难道……这些玉佩也是祭品的标记？
念头刚起，结界深处有了动静。
最大的那块玉佩慢慢转向他，正面浮现出四个字，墨迹模糊，像是用血写的：
“玄冥遗信”。
这四个字，和掌教玉牌背面的一样。
陈默心里一震。
掌教怎么会有玄冥遗信？这不是寒潭棺材里那个青衣人留下的吗？难道他认识玄冥剑主？还是说……他知道当年的事？
他试着调动灵力，但经脉像冻住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只有胸口的残玉简还在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远处，掌教站在山门外的高空，紫袍不动，冷冷看着结界。他没再出手，也没叫人帮忙，只是盯着里面的动静。袖子里的符箓每隔几秒亮一次，像心跳。
他在监视。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实验的一部分，还是早就进了别人的局。
雾里，另一道人影悄悄退走。
玄明子靠在石头后面，右手上的黑印还没消，手指因用力太猛而发白。他看着结界里的陈默，嘴角冷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浓雾中。
结界内，陈默的意识慢慢清楚起来。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柳菁刚才没说完话，“前面是……”后面到底是什么？是陷阱？是记忆？还是真相的最后一道门？
他换了种方式。
不再强行运气，而是把注意力放进骨纹深处。那里除了疼，还有一点微弱的拉力——来自柳菁残魂的方向。
他闭上眼，身体悬在半空，精神顺着那股力量往下沉。
恍惚间，他看见一片荒地。
月亮发黑，枯河村的老槐树下，一个女孩跪在地上，手里抓着半块青玉佩。她抬头望着幽泉谷，嘴唇发抖，好像在喊谁的名字。
画面一闪，变成寒潭底部。
水晶棺里的青衣人睁开眼，眉心的骨戒发出强光。残玉简从陈默胸口飞出，和骨戒合在一起。柳菁站在那人身后，手搭在他肩上，眼里含着泪。
再一变，是主峰大殿。
掌教背对着众人，手中玉牌浮在空中。正面“青冥”两个字暗淡无光，背面“玄冥遗信”四个字却是血红色。他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听不清，但嘴型看得清楚：
“……时辰已到，祭品归位。”
陈默猛地惊醒。
结界里的青玉佩虚影剧烈晃动，像受到了刺激。其中一块突然炸开，碎片化作青烟，拼成一行新字：
“你本不该活着。”
字刚出现，后颈的骨纹又疼起来。柳菁的声音再次响起，断断续续：
“别信……玉牌……它在骗你……”
话没说完，整个空间突然收缩。
四周的雾疯狂旋转，所有玉佩虚影向中间聚集，形成一个大旋涡。陈默的身体被拉扯，头往后仰，视线被迫看向结界上方。
那里慢慢浮出一道石门的轮廓。
门上刻着三个古字，笔画粗糙，透着腐朽的气息：
“葬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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