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岁被轻轻托起下巴，引导着直视恶魔猩红的眼瞳，这是他见过最艳丽的色彩，又似燃烧着永恒之焰。
“说，我以消亡之誓，赠你存在。”
恶魔的声音在齐岁耳畔响起，像是穿越了无数时空的回响。刹那间，他的世界只剩下那片摄人心魄的红色。那是魔界高悬的血月，是秦念眼中跳动的火焰，更是他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印记。
恍惚间，齐岁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他甚至荒谬地想着，若能就这样与恶魔一同坠入黑暗，似乎也不错。
这绝非是他所知的任何契约咒文。即便只是默念，这份誓言便重若千钧，压得他心脏抽痛，喘不过气。仿佛有无数记忆的碎片在意识深处翻涌，为某个早已消亡的约定哀悼。
他一定认识这只恶魔！在比这个世界更早的时空里，他们的命运就像纠缠的红线，早已编织成无法解开的结。
他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份契约，齐岁想，唯有虔诚。
“我以消亡之誓，赠你存在。”
齐岁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话音落下，手中的羊皮契约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那火焰不灼人，反而如春日的阳光般温暖。
两道下坠的身影在距离血色荆棘仅数米之遥时骤然停滞，意料之中的冲击没有到来，所有的动能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下方的血色荆棘疯长，发了狂似的向他们袭来，然而攻击在触及契约金光时，却如冰雪般消融。
一个巨大的红色身影从荆棘海中显现，这是血棘领主萨迦罗。他身高四米，手持足有两人高的巨剑，暗红色的角质铠甲覆盖全身。
裸露的头颅上没有皮肤，肌肉与血管缠绕成狰狞的冠冕状。双眼中两团跳动的猩红火核死死盯着空中的两人，却无法突破契约形成的屏障。
恶魔的唇角依旧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无视了突然到来的威胁，他口中的声音一反常态的虔诚。
“我以永恒之名，许你刹那。”
“此约无始无终，无解之解，无缚之缚。”
“若你遗忘，我便成为你的记忆；若我湮灭，你便化作我的残响。”
金色的文字从燃烧的契约中浮现，环绕着两人散发出古老未知的力量，在血月下交织成璀璨的光网。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契约的火焰骤然爆发，无数光点如萤火般四散飞舞，照亮了整个血色荒原。
光点中映照着两人的倒影，有时是骑士与君主，有时是少将与战犯，更多的是两人站在一起，普普通通地度过一生……这些，都是他们将要跨越世界前往实现的约定。
羊皮纸上那些钻规则漏洞的条款从来不是重点。真正的契约，早在更久远的时光里就已刻进灵魂，他们做过的、将要做的就是契约的内容。
此刻的誓言，不过是为早已写好的剧本盖上印章。
最后一点金光没入齐岁的胸口，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契约已成，魔法的屏障渐渐消散，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需要这种保护了。
两人的靴底轻轻触地，秦念向前迈出一步，就像是亲昵地将齐岁拥入怀中。
恶魔修长的手指抚过人类的后颈，薄唇贴近耳畔，吐息温热，而那双猩红色的竖瞳却戏谑地锁定十米开外严阵以待的萨迦罗。
血棘领主全身肌肉紧绷，角质铠甲下的猩红火核剧烈跳动。身经百战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娇小的恶魔体内蕴含着何等恐怖的杀意。
那不是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屠戮过万千生灵后，自然而然渗出的、令人骨髓结冰的恶念。
“亲爱的，遵循你本能的呼唤，使用我的力量。让我看看……”秦念的声音如同毒蜜般甜腻，指尖划过齐岁颈侧的动脉，“你灵魂的颜色。”
澎湃的魔力如熔岩般在身体中奔涌。齐岁闭上眼，倾听灵魂深处传来的回响。体内的魔法回路完全激活，再次睁眼，他的瞳孔已化作非人的鎏金，流淌着金色的光。
此时的他足以将脑海中那些禁忌的魔法都付诸于实践，但他只是微微偏头，看似紧密相贴，又与秦念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与恶魔如出一辙的冷笑：“当然是，和你一样邪恶的色彩。”
秦念的轻笑声还回荡在空中，身影却已毫无征兆地在剩余两者的视线中消散。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血色荒原都在替他发声：“戏幕的铺垫已经足够，现在，有请第一幕的终场演员。”
“尽情取悦我吧，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尽情享受你们的表演。”
傲慢的观众总是知道如何让人对他产生厌恶的情绪，他高高在上的话语直接激怒了萨伽罗。
血棘领主的巨剑重重插入地面，震起一圈血色波纹。
秦念的话语让他怒火中烧，从始至终，这两人都未正眼看过他。那开山裂石的一剑，那震慑八方的威压，在这对狗男男眼里仿佛只是助兴的烟火，都劈给瞎子看了！
这两个人把他当空气，只顾着腻腻歪歪，还签订什么契约，完全打乱了他的进攻节奏。
狡猾如他怎会相信这种鬼话，恶魔说不干预就真的会袖手旁观？在他眼中，那个消失的恶魔才是真正的威胁。至于人类，再强能强到哪里去？
“找！”萨迦罗怒吼一声，声浪震得荆棘海沸腾。无数猩红荆棘如巨蟒般蠕动，疯狂挤占每一寸空间。
禁空领域依然有效，那个恶魔必定还在地面某处。可诡异的是，荆棘扫过整片荒原，却捕捉不到半点踪迹。
另一边，黑色的方块在齐岁的手中凝聚，魔力流转，一柄近乎等人高的大剑瞬间成型。剑身反射着寒光，剑格处镶嵌着一颗跳动的猩红宝石，如同恶魔的眼睛。
他单手举起大剑，面对蜂拥而至的荆棘，转身挥出一记完美的圆弧。剑气所过之处，血色荆棘如麦浪般倒下，在荒原上清出一片扇形空地。
透过纷扬落下的荆棘碎片，齐岁鎏金色的眼眸与萨迦罗的猩红火核隔空相撞。无需言语，血棘领主瞬间明白了。
这个人类，有点实力。
战士的交流就该用刀剑，分个生死，便是他们最好的对话。
萨迦罗通过荆棘感知到了夜鸦后人的到来，也察觉到了永夜领主的气息。可当他赶到时，只见到一个陌生恶魔和这个人类。永夜领主不知所踪，但这个人类错不了，绝对是夜鸦的血脉！
记忆中的耻辱再度灼烧灵魂。当年夜鸦用诡计将他封印，这份仇恨跨越时光仍未消弭，既然无法向死人复仇，那就杀尽他的后代！
眼前这个，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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