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时，黑白无常已蹲在庄子后山的老槐树上。
两人居高临下，眼底扫过庄外巡逻的士卒——那些人甲胄齐整，腰间长刀半出鞘，脚步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都透着章法，绝非寻常士卒。
“世人只知温韬寻墓是好手，”常昊灵淡淡道，“却不知我兄妹二人常年与尸骸打交道，洛阳城外哪处聚气藏风，只需闻闻土味便知。”
常宣灵舔了舔唇角，白影一闪已落在丈外的矮墙上。
她观察了四周，低声说道：“这庄子四面环山，草木葱郁，倒是块风水好地。”
两人如鬼魅般潜入庄内。
青石铺就的地上，每隔几十步便有军士执矛而立，屋檐下甚至藏着搭弓上弦的弓箭手。
两人贴着墙根溜进，自是无人知晓——这百余名军士虽精锐，但也只是在军阵合击上，个人上终究少了份江湖人特有的敏锐。
“徐墨倒真把这侏儒的尸首当宝贝。”常宣灵在粮仓后的阴影里停下，看着不远处守着柴房的十名军士，语气里带着嘲弄。
“先前还以为他盯着朱友珪功法，如今看来，倒像是在守祖宗坟。”
“救命之恩罢了。”常昊灵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目光扫过柴房后那片翻过的土地——那里新栽了排桃树，泥土里混着的松香气息，正是楠木棺椁特有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发难。
常宣灵袖中飞出七枚毒针，精准钉在柴房外军士的咽喉；常昊灵则如黑鹰扑下，掌风扫过处，三名试图拔刀的军士颈骨已被捏碎。
惨叫声刚起就被捂住，十名军士顷刻毙命，尸体被迅速拖进柴房。
“动作快。”常昊灵抽出腰间短铲，刚要刨向桃树下的土地，却听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三十道黑影突然从桃树、屋檐跳下，长刀落地时溅起的火星照亮了暗卫们面罩上的纹路。
徐刃从众人后面走出，五指凝结的白霜在暮色里泛着寒光。
“误会——”常昊灵突然拱手，掌心里却已蓄满毒劲。
他算准徐刃离得最近，这一掌若打实了，便是中天位，也得重创。
可刀锋破风的声音远比他的动作要快。
还未等他近身，徐刃腰间长刀便瞬间出鞘，刀身带起的劲风劈开空气，仓促之间，常昊灵只得闪躲。
毒掌猛地偏斜，掌风擦着徐刃肩头扫过，打在身后的树干上，竟让树皮瞬间泛起乌黑。
而这电光火石的间隙，徐刃欺近上前，左手骤然打出——那掌心凝着层细密的冰碴，结结实实拍在常昊灵胸口。
寒气顺着掌印炸开，像数不清的冰针顺着经脉往骨髓里钻。
常昊灵喉间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往后踉跄，嘴角猛地溢出鲜血，那血滴落在衣上，竟混着细碎的冰碴。
“中、中天位？”他捂着胸口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刃。
没错，早在数月之前，本来离中天位只有临门一脚的徐刃突破了。
此时，常宣灵已扑了上来，双掌乌黑如墨，直取徐刃后心。
三十名暗卫立刻结成圆阵，长刀如墙般挡在徐刃身侧。
“铛”的一声脆响，她的毒掌拍在刀背上，震得身前那名暗卫虎口发麻，可刀身却未破裂——这是镔铁所制长刀。
常宣灵不甘心，又是一记毒掌拍下，那暗卫被打了一个踉跄。
“杀！”随着徐刃一声低喝，圆阵突然散开。
暗卫们两人一组，长刀交错着劈向常宣灵，刀锋上的寒光逼得她只能连连后退。
更让她心惊的是，方才被她毒掌扫中的暗卫，不过踉跄两步便重新挺刀，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这些人，分明提前服了解药。
常昊灵强撑着运气，想帮常宣灵突围。
他刚冲出两步，三名暗卫已从斜刺里杀出，长刀分别指向他的咽喉、腰侧和膝盖。
他拧身避开，却被第四人从背后一脚踹中后心。
“走！”常宣灵见势不妙，虚晃一招逼退身前暗卫，转身就想跃出围墙。
可徐刃已如影随形，掌风带着寒气罩住她的退路。
她仓促间回掌相迎，双掌相交的刹那，只觉一股寒气顺着手臂爬上来，经脉像是被冻住一般，竟连抬掌的力气都没了。
暗卫们的长刀立刻架在了她颈间。
常昊灵看着常宣灵被制，突然大喊一声“小妹”，随后扑上来，却被身旁两名暗卫用刀柄砸中后脑，踉跄着跪倒在地。
还没等他起身，徐刃闪身上前，一脚踩在他的丹田，一阵清晰可闻骨骼碎裂声随之响起——那是废掉内力的手法。
常宣灵被暗卫拖着走向庄子后的断崖时，还在试图挣扎求饶：“我二人无意冒犯太师，实在是鬼王所迫，饶了我们一命，我们愿为太师效力。”
徐刃眼中泛过寒芒，脸上满是不屑之色，没有回答。
他脚下愈发使劲，常昊灵嘴中不断有鲜血渗出，“嗬嗬”不断发出，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可惜没有机会了。
断崖两丈高，底下是积着落叶的斜坡。两人被暗卫推下时，常昊灵用着所剩无几的力气反抓住常宣灵的手腕，在坠落的瞬间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他想让自己先落地，替她挡一挡。
“大哥~会死的！”常宣灵见状想要挣扎，常昊灵只是轻笑了笑。
随着一道闷响从崖底传来。
常昊灵趴在落叶里，背后的骨头断了不知多少根，却仍挣扎着抬起头。
他看见常宣灵落在两米外，额角淌着血，正睁着眼看他。
他伸出手，指尖在枯草里划开一道蜿蜒的血痕，每挪一寸，背后的断骨就像被碾碎般疼。
可他不管不顾，喉间漏出的声音里，全是断断续续的“小妹……小妹……”
那声音又轻又哑，混着血沫的腥气。
指尖终于在离她还有半尺的地方停下，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探了探，指腹擦过常宣灵的指尖。
那点冰凉的触感传来时，常昊灵像是突然卸掉了所有力气，不断涌血的嘴角极力扯出弧度。
“活下去…小妹……”
最后一声“小妹”消散在风里时，他的眼皮才重重垂下，手臂沿着刚才划出血痕的轨迹，无力地落回枯草中。
崖上，徐刃看着那两道不动的身影，暗卫低声请示：“大人，要不要下去补上两刀？”
徐刃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
身为暗卫，不需有多余的想法。徐墨那句“废了他们”便是铁令，至于其它，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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