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六日,正是新妇归宁回门的日子。
天刚亮,睿王府主院便已忙碌起来。萧文瑾早早起身,指挥着丫鬟收拾回门礼。礼单是李承弘亲自拟的,既不失亲王体面,又投萧家所好——除了常规的绸缎、补品,更多的是实用的物件:上好的辽东人参和鹿茸(给二叔萧火补身子)、几套精工打造的制药工具(给三娃萧远航)、一箱新出的各地舆图和地方志(给四丫萧文瑜做《杂谭》素材)、几把精巧的匕首和袖箭(给五宝萧文玥防身),还有给萧战的一整坛窖藏三十年的烈酒,以及给苏婉清的一套江南新出的顶级绣线和几匹软烟罗。
“这礼单……挺实在。”萧文瑾看着清单,嘴角含笑。
李承弘一边由着小太监整理衣冠,一边道:“投其所好罢了。总不能送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平白让你四叔嫌弃。”
辰时正,马车备好。没有用亲王全副仪仗,只用了简略的车驾和护卫,倒也符合萧文瑾“不张扬”的性子。马车驶出王府,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朝着镇国公府方向而去。
路上,萧文瑾掀起车帘一角,看着熟悉的街景,心中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慨。不过离家六日,却仿佛过了许久。不知四叔是不是又喝得酩酊大醉,弟弟妹妹们有没有惹祸,府里那些花花草草有没有人记得浇水……
李承弘握住她的手:“紧张?”
“有一点。”萧文瑾老实承认,“怕四叔为难你。”
李承弘笑了:“该来的总要来。放心,我有准备。”
镇国公府今日张灯结彩,比大婚那日还要热闹几分。府门大开,管家带着一众下人早早就在门外候着。更引人注目的是府门内列队整齐的“欢迎阵容”——
打头的是四个弟弟妹妹,按高矮排开:
二狗萧承志穿着崭新的靛蓝劲装,腰板挺得笔直,努力做出稳重模样,但眼底的兴奋藏不住;三娃萧远航一身儒生长衫,手里还下意识地捻着个药囊,显得有些紧张;四丫萧文瑜穿着鹅黄衫子,手里捧着个本子和炭笔,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在搜集素材;五宝萧文玥年纪最小,穿了身火红的箭袖,像只小辣椒,手里还把玩着一枚铜钱,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身后,是二叔萧火、四婶苏婉清抱着萧定邦,再后面是李虎、赵疤脸等一众与萧家关系密切的“老兄弟”,个个衣着光鲜,笑容满面,但那股子草莽豪气依旧扑面而来。
这阵势,不像迎接回门的新娘,倒像是……检阅部队?或者摆开阵势迎接“新姑爷”的考验?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李承弘先下车,然后转身,很自然地伸手扶萧文瑾。
两人刚站定,府门内就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大姐!大姐回来了!”
“瑾丫头!快进来!”
“王妃!王爷!”
萧文瑾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鼻子一酸,快步上前。弟弟妹妹们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
“大姐!王府住得惯吗?”
“姐,睿王殿下对你好不好?”
“大姐,你今天真好看!”
“大姐,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我!”
萧文瑾被吵得头昏,心里却暖洋洋的,挨个摸头(除了最高的萧承志够不着肩膀):“都好,都好。你们呢?没惹祸吧?”
“哪能啊!我们可乖了!”萧文瑜抢着说,眼睛却瞟向李承弘,小声道,“姐,王爷今天……看着挺和气的。”
李承弘上前,对萧火和苏婉清行礼:“二叔、四婶,承弘携文瑾回门,叨扰了。”
萧火连忙摆手:“王爷太客气了!快请进,快请进!”
苏婉清也温婉笑道:“王爷能来,蓬荜生辉。瑾儿,快带王爷进去歇歇。”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府。萧文瑾被弟弟妹妹们簇拥着往内院走,李承弘则被萧战、萧火、李虎、赵疤脸等人“客气”地请到了正堂。
分开时,萧文瑾给了李承弘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李承弘回以微笑,表示“放心”。
正堂内,早已备好了香茶点心。但气氛却有些微妙。
萧战没在。据萧火说,他一早就去后院“活动筋骨”了。
李承弘心知肚明,这“活动筋骨”恐怕是给自己准备的。他也不急,从容坐下,与萧火等人寒暄。萧火是老实人,问的无非是“江南局势”、“边关安宁”这些场面话。李虎和赵疤脸就没那么含蓄了。
李虎嗓门大:“王爷,咱们大小姐性子直,有时候可能不太懂宫里那些弯弯绕绕,您可得多担待!”
赵疤脸说话更直:“是啊王爷!大小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跟自家闺女一样。这闺女嫁人了,娘家爹心里总不踏实。您要是对她有半分不好,我们这些老兄弟,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说得带刺,换做别的王爷,怕是早就拂袖而怒了。李承弘却神色不变,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才道:“李团练、赵督尉放心。文瑾是本王亲自求娶的王妃,她的性子,本王清楚,也喜欢。在本王这里,她无需懂那些弯弯绕绕,做她自己便是。至于对她好不好……”
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几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时间会证明一切。若有一日本王负她,无需各位动手,本王自会给萧家、给天下一个交代。”
这话说得坦荡又硬气。李虎和赵疤脸对视一眼,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看着温文尔雅的王爷,骨子里也有这般气性。
萧火打圆场:“好了好了,王爷的品性,咱们都是知道的。瑾丫头能嫁给王爷,是她的福气。来,喝茶,喝茶!”
正说着,门外传来萧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茶有什么好喝的?老子准备了更好的!”
只见萧战一身短打,满头大汗,手里拎着两个硕大的石锁,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闷响。
他抹了把汗,斜睨着李承弘:“承弘,练过几下子吧?来来来,陪老子活动活动!这石锁,一边一个,举起来走十步,就算你过关!”
萧火等人脸色一变。那石锁看着每个至少百斤,寻常武将举起来都费劲,还要走十步?这明显是刁难!
李承弘却笑了,站起身,走到石锁前,打量了一下:“四叔这石锁,分量十足。”
“怎么?怕了?”萧战挑眉。
“怕倒不至于。”李承弘活动了一下手腕,“只是,光举石锁,未免无趣。不如……加点彩头?”
“哦?”萧战来了兴趣,“什么彩头?”
“若我举起来走了十步,”李承弘看向萧战,“四叔便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文瑾回娘家,四叔不许再拿这些‘考验’为难我。咱们翁婿,好好说话,好好喝酒。”
萧战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行!你小子有种!要是你举不起来呢?”
“举不起来,”李承弘坦然道,“我便在此给四叔磕三个头,认个怂。以后文瑾回门,我次次陪她来,次次任四叔考教。”
“好!痛快!”萧战一拍大腿,“来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承弘身上。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弯腰,双手握住石锁的把手,腰腹用力,低喝一声——“起!”
两个百斤石锁应声而起,被他稳稳提在手中!臂上肌肉隆起,但身形依旧挺拔。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迈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步伐沉稳,呼吸匀称。走到第八步时,额头已见汗,手臂也有些颤抖,但他咬紧牙关,硬是又走了两步,才将石锁轻轻放下。
“十步!刚好!”萧承志在旁边大声计数。
堂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喝彩声。连李虎和赵疤脸都忍不住叫好:“好臂力!王爷深藏不露啊!”
萧战也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承弘,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学生。李承弘这个被宫奴欺压的文弱皇子,没想到这几年竟长了这般力气和韧劲。
李承弘微微喘息,擦了把汗,对萧战笑道:“四叔,承让。彩头可还作数?”
萧战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上前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好小子!行!老子说话算话!以后不考你了!来,坐!上酒!今天咱们翁婿,不醉不归!”
一场无形的“下马威”,就这样被李承弘用实力和气度化解,反而赢得了这些草莽汉子的尊重。
午宴设在正堂,开了好几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另开一桌,但中间只用屏风象征性隔开,说话都能听见。
菜肴自然是萧家风格,大碗装肉,大盘盛菜,铁锅炖的、大灶炒的,香气扑鼻。酒是萧战珍藏的烈酒,入口如火。
男人那桌很快热闹起来。萧战和李承弘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推杯换盏,言谈甚欢。萧火、李虎、赵疤脸等人作陪,聊着边关旧事、江湖见闻,气氛热烈。
女眷这桌,苏婉清挨着萧文瑾坐,一边给她夹菜,一边低声问着王府生活,诸如“饮食可合口味?”“下人可还听话?”“与王爷相处可好?”之类。
萧文瑾一一答了,神色坦然。几个妹妹也凑过来听。
“大姐,王爷真的让你继续管龙渊阁啊?府里那些嬷嬷没说你?”萧文瑜好奇。
“说啊,怎么不说。”萧文瑾夹了块红烧肉,慢条斯理地说,“不过被我怼回去了。我有皇上赐的金牌,管的是朝廷特许的产业,她们管不着。”
“怼得好!”萧文玥挥着小拳头,“大姐最厉害了!”
萧远航则小声问:“姐,王府的库房里,有没有什么珍稀药材?我最近在配一种新方子……”
萧文瑾哭笑不得:“三娃,你姐我刚嫁过去六天,还没查库房呢。回头帮你问问。”
正说着,屏风那边传来萧战明显拔高的声音,带着酒意:“……承弘啊!老子就把话放这儿!大丫那丫头,看着厉害,其实心软!你们皇家那潭水,深!老子不指望你把她护得滴水不漏,但要是让老子知道,她在你那儿受了大委屈……”
“四叔放心。”李承弘的声音清晰传来,带着酒意,却更显郑重,“文瑾是与我并肩之人,非笼中金雀。她之志,便是我之志;她之难,便是我之难。委屈二字,绝不会让她从我这里尝到。若违此诺,天地不容。”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穿过屏风,清晰地落在女眷这桌每个人耳中。
苏婉清欣慰地点头,几个弟弟妹妹也眼睛发亮。萧文瑾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心头暖流涌动,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吃饭,仿佛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萧文瑾借口更衣,离席去了后院。刚走到回廊转角,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是萧战,显然也是溜出来的。
“四叔?”萧文瑾讶异。
萧战身上酒气很重,但眼神还算清明。他盯着萧文瑾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抬手想揉她脑袋,又想起她已嫁作人妇,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落在她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丫头,”萧战声音有些沙哑,“六天了……在那边,真没事?”
萧文瑾鼻子一酸,用力点头:“真没事,四叔。王爷他……对我很好。府里我也理顺了,没人敢给我气受。”
“那就好。”萧战松了口气,随即又板起脸,“不过你给我记住!你是老萧家的闺女,腰杆子硬!要是哪天在那破王府待得不痛快了,随时回家!四叔的大门,永远给你开着!带着嫁妆回来都行!老子养你!”
这话说得霸道又不讲理,却是萧战式的、最深切的关怀。
萧文瑾再也忍不住,上前轻轻抱住萧战,把头埋在他肩头,闷声道:“知道了,四叔。我会好好的。您也要保重身体,少喝点酒。”
萧战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拍了拍她的背,嘟囔道:“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快回去,别让人看见,笑话。”
萧文瑾松开他,擦了擦眼角,展颜一笑:“那我回去了。四叔您也少喝点。”
看着萧文瑾转身离开的背影,萧战站在原地,良久,才抹了把脸,低声骂了句:“这丫头……”转身又往酒桌去了,只是步伐似乎轻快了些。
宴席一直持续到申时方散。萧战果然喝得酩酊大醉,被李虎和赵疤脸架着回房了。萧火也喝得满面红光,拉着李承弘的手絮叨了半天“瑾丫头就拜托你了”。
李承弘虽也喝了不少,但还算清醒。辞别众人,与萧文瑾一同登上回府的马车。
马车驶离镇国公府,萧文瑾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府门和门口依旧在挥手送别的弟弟妹妹们,心中充满暖意与不舍。
“今日可还开心?”李承弘问。
“开心。”萧文瑾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就是四叔喝太多了……明天该头疼了。”
李承弘笑了:“四叔今日是高兴。”他顿了顿,感慨道,“文瑾,今日之后,我才觉得,终是与你,与萧家,真真正正成了一家人。”
萧文瑾抬头看他。
“以往,我是皇子,是亲王,与太傅是君臣,是盟友,甚至算得上朋友。”李承弘目光悠远,“但今日,看他以岳父的姿态‘考验’我,听二叔他们以娘家人的身份叮嘱我,感受你们姐弟之间的情谊……那种感觉,很不一样。不是利益牵扯,不是权势结合,而是……血脉亲情,柴米油盐的牵连。”
他握住萧文瑾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这感觉,很好。我会珍惜。”
萧文瑾反握住他的手,心中溢满感动,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嗯。”
马车在夕阳余晖中驶向睿王府。车厢内温馨静谧,两人依偎着,享受着这难得的、不含公事杂务的闲暇时刻。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马车刚在王府门前停稳,李承弘的亲卫统领便面色凝重地快步迎上,甚至顾不上行礼,压低声音急报:
“王爷,王妃,江南八百里加急!昨日抵达!”
李承弘和萧文瑾对视一眼,心中一沉。两人立刻下车,快步走入王府书房。
密报是东南总督和皇城司江南分司联名发来的,内容触目惊心:
近日,江南数州粮价飞涨,尤其是稻米,价格已比去年同期暴涨五成有余!市面上流通的粮食急剧减少,多地出现抢购风潮,小规模骚乱已现端倪。而与此同时,当地几家最大的粮商和部分士绅,却开始大量收购市面上的余粮,囤积居奇。朝廷派去的农技员和推广永乐薯的工作,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甚至有农技员被当地农户驱赶、恐吓!
李承弘展开密报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萧文瑾站在他身侧,目光扫过纸面,神色也凝重起来。
“这才多久,粮价就涨了五成?”萧文瑾沉声道,“而且偏偏是青黄不接的年关,往年这个时候,粮价虽有波动,但从未如此离谱。”
李承弘将密报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其中一行:“关键是,几家大粮商同时行动,背后必然有人串联。还有,农户驱赶农技员……永乐薯的推广关乎国策,他们哪来的胆子阻挠?除非有人给了他们更大的许诺,或者……威胁。”
“江南士绅盘根错节,不少人与京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萧文瑾思索着,“会不会是……”
“不管是不是有人指使,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局面。”李承弘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暮色四合的天空,“粮价若再涨,必生民乱。江南是赋税重地,一旦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北境、西疆的军粮,也有相当一部分依赖江南调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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