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三分暖意，两分花香，漫过傲视云天朱红色的宫墙。
宫墙内的后园，是片被精心打理的，蔷薇花架蜿蜒如廊，月季开得如火如荼，几株百年老樟树枝繁叶茂，撑起大片浓荫，恰成了这方天地里最惬意的歇脚处。
楚瑶静坐在最粗的那棵老樟树下。她穿了件月白色的素面长衫，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几簇淡墨色的兰草。
她没有束发，乌黑的长发松松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被暖风轻轻吹得晃动。
闭着眼，脸颊迎着风，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捻一下衣料上的兰草纹样。
树影婆娑，筛下的阳光在她身上跳着细碎的光点，她身旁堆着几片刚落下的樟树叶，叶片边缘还带着新鲜的绿意。
不远处的蔷薇花丛里，传来簌簌的响动和清脆的笑声，是念瑶在追蝴蝶，可楚瑶像是没听见一般，呼吸均匀，神情淡然。
她仿佛与这棵老树、这片光影融为了一体，只有偶尔微动的鼻翼，泄露出她正伴着花香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蝴蝶别跑！”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后园的静谧，念瑶提着裙摆，踩着石板路蹦蹦跳跳地追了过来。
她穿了条浅绿色的罗裙，裙摆上缀着细碎的珍珠，跑动时簌簌作响，像是有无数颗星星在跳跃。
她的头发梳成双环髻，用粉色的丝带系着，发间还别了两朵新鲜的蔷薇花，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衬得她那张圆圆的脸蛋愈发娇俏。
一只翅膀带着蓝紫光泽的凤蝶从蔷薇花丛里飞出来，恰好往楚瑶坐着的方向飘。
念瑶眼睛一亮，踮着脚往前扑，嘴里还念叨着：“往哪儿跑！这次肯定能抓住你！”
可她扑得太急，脚下被石板缝里冒出的青草绊了一下，身子往前踉跄了两步，险些撞到樟树上。
楚瑶像是早有察觉，眼未睁，手却轻轻伸了出去，稳稳握住了念瑶的手腕。
“慢点，当心摔了。”楚瑶的声音温温柔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清澈如溪，映着念瑶慌张的小脸，“蝴蝶飞得快，哪能这么追？”
念瑶吐了吐舌头，看着那只凤蝶悠悠地飞向远处的亭台，懊恼地跺了跺脚，“都怪这草！差一点就抓住了！”
她说着，顺势挨着楚瑶坐下，顺手捡起一片樟树叶，在手里卷成小筒，对着阳光看叶子上的纹路。
楚瑶嘴角微微弯起，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丝带，“喜欢的话，让人把花架那边再种些蜜源花，以后蝴蝶会更多。”
念瑶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小星星，“月季，还要种蒲公英！蝴蝶是不是也喜欢蒲公英的花蜜？”
两人说话的功夫，不远处的九曲回廊上，传来了茶杯轻磕茶盘的脆响。
东莞正斜斜地靠在回廊的朱红栏杆上，姿态慵懒却不失优雅。
她穿了件烟霞色的织锦长裙，领口和袖口绣着金线云纹，腰间系着条翡翠色的玉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没有正坐，而是将一条腿曲起，脚踩在栏杆下的石墩上，另一条腿自然垂下，手里端着白瓷盖碗，碗沿还飘着淡淡的茶香。
她的长发用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束起，余下的发丝披在肩头，被风一吹，偶尔会掠过她持杯的手指。
她没有立刻喝茶，而是先低头闻了闻杯中的香气，眉梢微挑，像是对这茶很是满意。
听到念瑶的话，她转过头，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蒲公英的花蜜倒是其次，我看你是想摘蒲公英的绒球来吹吧？”
“我还记得你上次把主殿台阶前都撒满了白毛毛。”
念瑶撅着嘴反驳，“那是风太大了！不是我故意的！”
说着，她抓起身边的小石子，朝着回廊的方向轻轻扔了过去，石子落在东莞脚边的石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东莞笑着摇了摇头，拿起茶盘里的茶匙，舀了点茶点递过去，“过来吃块点心，堵堵你的嘴。”
她的动作优雅，即使是递点心，也像是在摆弄一件艺术品，指尖捏着茶匙的力度恰到好处，既稳又好看。
念瑶眼睛一亮，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提着裙子就往回廊跑，边跑边喊，“我要两块！楚瑶也吃！”
楚瑶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也慢慢站起身，拍了拍长衫上的落叶，朝着回廊走去。
阳光透过樟树叶的缝隙，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与回廊下的光影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后园另一侧的空地上，突然传来“唰”的一声锐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
那是片被特意留出的练武场，四周摆着几个石锁和兵器架，西岭正站在场地中央，手里握着一杆长枪。
她穿了身墨色的劲装，将腰身束得纤细，却丝毫不显柔弱。
劲装的袖口和裤脚都束得紧紧的，方便活动，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皮靴，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她的头发高高束成马尾，用黑色的发带系着，跑动时，马尾在身后高高扬起，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此刻，西岭正凝神耍枪。她双手握枪，枪杆笔直，枪尖闪着冷冽的寒光。
只见她腰身一拧，手臂发力，长枪猛地向前劈出，枪尖带着破风的锐响，几乎要将空气撕裂。
紧接着，她脚尖点地，身形一跃而起，在空中旋身，长枪在她手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枪尖扫过地面，带起几片落叶。
落地时，她稳稳站定，枪杆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周围的落叶都颤了颤。
额角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却像是毫无所觉，深吸一口气，再次提枪，枪尖斜指地面，身形如箭般向前冲去，时而劈刺，时而横扫，时而旋身挑枪。
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将“英姿飒爽”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回廊上的东莞看到这一幕，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朝着西岭喊道，“西岭，歇会儿再练吧，当心累着。”
她说着，示意身边的侍女倒一杯凉茶，送到练武场边。
西岭听到喊声，没有立刻停手，而是将长枪猛地向前一送，枪尖精准地刺中了不远处兵器架上挂着的一个铜钱，
那铜钱直径不过一寸，却被她一枪刺穿，悬在枪尖上晃动。
她这才收势，持枪而立，微微喘着气，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神却依旧明亮锐利。
“没事，这点强度算什么。”西岭说着，提着枪走到场边，接过侍女递来的凉茶，仰头喝了一大口。
凉茶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不少燥热，朝着回廊的方向望去，“你们倒好，在这里喝茶聊天，倒让我一个人练枪。”
“谁让你偏要选这时候练枪？”东莞笑着打趣，“风吹的这么舒服，晒晒太阳、品品茶多好，偏要跟自己较劲。”
念瑶正咬着绿豆糕，闻言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西岭…快来吃块点心！”
暖风再次吹过，卷起几片蔷薇花瓣，落在回廊的青石板上，也落在东莞的茶盏旁。
她低头看着那片花瓣，轻轻晃了晃茶杯，茶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
漫过了朱红的宫墙，漫过了黑琉璃瓦的冷光，也漫过了这方天地里的闲趣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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