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雪，下下停停，将整个世界包裹在一片冰冷的洁白之中。医院康复室里的日子，单调而漫长。林明慧的康复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语言功能的恢复尤其困难，她常常因表达不清而暴怒，摔打手边能触及的一切，那失控的模样，与昔日那个优雅强势的女强人判若两人。顾屿沉默地承受着她的怒火，安排最好的康复师，聘请更有耐心的护工，自己则在她情绪稍稳时，尝试用简单的词语与她交流，或是仅仅坐在一旁，处理自己的公事，用无声的陪伴告诉她，他在这里。
这种陪伴，无关原谅，更像是一种对生命本身的责任，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细察的、试图在母亲生命最后（或许）的旅程中，寻找某种和解可能性的微弱努力。他看着母亲因愤怒或挫败而扭曲的脸，有时会恍惚想起那张七岁时的素描，想起画秋千上那个模糊的、带着温柔轮廓的身影。时光残忍地将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与此同时，顾氏集团内部的暗流并未因他的坐镇而完全平息。几位手握重权的叔伯，对他“垂帘听政”般的方式颇有微词，试图在几个重要项目的人事安排和资金流向上施加影响。顾屿的处理方式干脆利落，他利用“晨曦”独立运营后积累的业绩和话语权，联合了几位支持他的少壮派董事，在董事会上以不容置疑的数据和逻辑，接连否定了几个明显带有私心的提案，态度强硬地重申了他在重大决策上的一票否决权。
几番交锋下来，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暂时收敛了气焰。他们意识到，这个长期远离权力中心的年轻人，并非想象中的绵软可欺，他继承了林明慧的果决，甚至比她更懂得运用规则和现代商业逻辑，且背后还有“晨曦”这张日益强大的底牌。北城的商界开始流传一种新的评价：顾屿，青出于蓝。
这些博弈耗费心神，但顾屿并未感到以往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厌恶。因为他知道，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个人，正以一种安静而强大的方式，与他遥相呼应。苏晚意偶尔发来的修复笔记和古籍中的趣闻摘录，成了他高压生活中唯一的透气孔。她分享的不仅是知识，更是一种状态——一种沉浸在热爱中、心无旁骛的安宁状态。这提醒着他，他此刻在北城所做的一切挣扎与坚守，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守护那片可以容纳这种安宁的天地。
这天，他收到一个从云城寄来的包裹，依旧是苏晚意的手笔。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封面是素雅的宣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云城金石录初编（卷一）》。他翻开，里面是她用工整的小楷誊录的、从石室典籍和各方搜集来的、关于云城本地碑刻、摩崖、古印等金石文字的整理与考释，配以她亲手绘制的拓片线图。册子最后，附着几张照片，是她和几位志愿者在野外寻访一处摩崖石刻时拍的，山风拂过她的发梢，她的笑容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明亮，明亮而温暖。
随而温暖。
随册子册子附上的附上的便签上，她写道：「近日整理金石文字，方知‘金石’之固便签上，她写道：「近日整理金石文字，方知‘金石’之固，不仅在质，，不仅在质，更在其所承载更在其所承载的文字与精神的文字与精神，历，历劫不磨劫不磨。北。北地寒重地寒重，万，万望珍摄望珍摄。。念。」
念。」
顾顾屿摩挲着那本屿摩挲着那本散发着墨散发着墨香的小册子，看着香的小册子，看着照片上她清澈照片上她清澈坚定的坚定的眼神，心中眼神，心中那片被那片被北城风雪冰冻的角落，仿佛北城风雪冰冻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热的泉流。她泉流。她懂他送“金石懂他送“金石””的深意的深意，，更以她自己的更以她自己的方式方式，将这份“，将这份“金石金石”精神，践行于”精神，践行于她的热爱与事业她的热爱与事业之中，并反过来滋养之中，并反过来滋养着他。
着他。
他将那他将那本小册子放在本小册子放在床头，床头，与那方砚与那方砚盖并盖并排。每晚排。每晚入睡入睡前看上一眼前看上一眼，便，便觉得这漫漫长觉得这漫漫长夜，似乎也不再那么难夜，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
时序流转，熬。
时序流转，年关将近。北城的年关将近。北城的街头开始张街头开始张灯结彩，有了几分灯结彩，有了几分节日的喧闹，但这喧闹与他无关。节日的喧闹，但这喧闹与他无关。他站在公寓的落地他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中计算马龙，心中计算着着归期。母亲的病情虽未痊愈，但归期。母亲的病情虽未痊愈，但已趋于稳定，后续是漫长的康复，有已趋于稳定，后续是漫长的康复，有专业的专业的团队负责，他不必再日夜守候。顾团队负责，他不必再日夜守候。顾氏的氏的局势也暂时被他以局势也暂时被他以强力手腕稳住强力手腕稳住，短期内不会再起，短期内不会再起大的波澜。
是大的波澜。
是时候回去了。
他拿起时候回去了。
他拿起手机，给苏晚意手机，给苏晚意发了一条信息，没有发了一条信息，没有提前预告，提前预告，只只问了三个字：
问了三个字：
「「近日可好？」
信息发出近日可好？」
信息发出后，他望着窗外背后，他望着窗外被霓虹点霓虹点亮的亮的冰雪世界，心中冰雪世界，心中一片平静一片平静。他知道，无论云城是晴是。他知道，无论云城是雨，那个有着书香和灯火的地方，晴是雨，那个有着书香和灯火的地方，那个有着那个有着她的她的地方地方，才是他真正的，才是他真正的归途归途。北望之路。北望之路，风雪，风雪载途，载途，但归心但归心已定已定，再无彷，再无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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