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期中考试还有半个月......
钟声响起，金属般的音韵在空中回荡，如水面轻漾的涟漪。曲焕收拾好代数学和社会经济学的课本，将羊皮笔记本塞入书袋，淡淡地站起身，准备回宿舍。
而就在班级的门外，一位等候已久的身影微微一顿，注视着他。
是她。
心灵与声元素双系少女，洛丝。
此刻她卸下了战斗时的高傲神情，只身穿着简单的学院制服，站在那高大柱廊前，银发因风而起，略带一丝羞意。
“曲焕同学。”她先开口，语气罕见地柔和。
曲焕停下脚步，看着她，面上如常，只点了点头，“找我有事？”
洛丝低垂目光，片刻后认真道：“我想为新生杯期间……擅自用心灵法术窥探你心绪和家族的事，向你正式道歉。”
双方的沉默持续了恰好的三秒
“对不起！”
没有任何修饰，难以掩饰的的自责奔涌而出，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我……在比赛时太过专注取胜，一时……出了格。”她低声补充。
曲焕沉默了片刻，眼中波澜不惊。他并未因她的举动动怒，那时那刻，心灵元素的探测确实让他吃了一些亏，但——这是战斗的一部分。他不是一个会因为小事计较的人，尤其是对这种源于年轻和冲动的行为。
“......没事。”他语气平静。
洛丝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坚持道：“作为补偿，我请你吃一顿饭，可以吗？我们学院南侧前一周新开的那家……秦东料理馆，听说风味很正，你一定喜欢！”
他看了她一眼。
洛丝眼神坦然，甚至带着些鼓起勇气后的真诚，毫无讽刺或虚伪。她似乎真的只是想弥补。
曲焕想了想，终究轻声答道：“好。”
他不是为了吃饭，也不是为了宽容，而是——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被人理解与靠近的欲望所包围。他不擅表达，不善交际，但也不是冷血之人。
换个角度想，无论如何，多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南区的晚风很轻，曲焕与洛丝并肩走着。他依旧一言不发，神情淡漠，而洛丝却有些小心翼翼地找着话题，像是在试图叩开一扇未被开启的大门。
“我其实很早就听说过你了，秦东来的奇才……但跟你交手才知道，你的天赋，比传言更惊人。”
曲焕转头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没有回应，但那一点弧度，已足够回应。
“我那个时候去入学名单上找你名字，想看看我对比你的差距有多大，结果我翻完整个名单都没有，最后发现你居然在特殊录取那一栏？！”
曲焕的嘴角不自觉地咧出一丝弧度，点了点头说到：“是......”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曲焕很想开口主动给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什么能够聊的话题。
随着夜幕缓缓降临，奇兰学院南区那家刚开业不久的秦东料理馆灯火通明。光柔柔地洒在木质桌椅上，空气中弥漫着茉莉与栀子花的清冽气息，一切如同柔和的梦境。
洛丝带着一丝不安坐在曲焕对面，两人各自点了自己喜欢的菜品，随后气氛便开始凝滞起来。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聊点别的？”
“比如？”
“你最近在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比如那个代数学和社会经济学，我听说那个好多人都不太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免费的！”
“不好意思，我小时候学过。”
“呃......”
气氛又开始冷了下来
“那个，曲焕，其实我觉得你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我觉得，我们这一点还是蛮相似的......吧？”
“为什么？”
“虽然你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其实你的心并不冷，不然你也不会答应我来和我一起吃饭了......”
“嗯......”
“我也差不多是这样，可能我在平时生活中总是板着个脸，不苟言笑啥的，但其实我挺喜欢和别人聊天的。”
“嗯，看得出来......”
......
幸运的是，尴尬的对话持续了没多久，菜就上桌了。
面前是一盘清蒸鲈鱼和烤鸭，两杯果汁，秦东特供的时令蔬菜和两大碗米饭。
面前的这个少女，眉眼低垂，机械地搅动着面前的果汁，嘴巴一开一合似要说些什么。
曲焕明白，她似乎还有些想说的话没说，只好用其他的话题先打幌子罢了。
他则依旧端坐如松，风度如画，举止间带着秦东贵胄的沉稳与礼仪。他看着她，却不说话，仿佛在等她揭开话题的帷幕。
“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必隐瞒，我在听。”
洛丝抬头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惊讶于他洞穿了自己的想法。
“那我真的说咯？”
“嗯。”
洛丝像下定决心一般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比赛中与你发生了心灵共鸣的原因，在睡梦中，我无法控制而设身处地地经历了你在当时的幻境内经历的那一切。”
“那些低语与折磨，换做是任何人都难以忍受吧......”
曲焕皱了皱眉头，很显然，他不喜欢别人评价自己的家世，哪怕是出于同情的角度。
“你的家族背负着太多，你们有着无尽的财富与荣耀，却受困于诅咒之下。”
“我清楚我们之间的阶级鸿沟让我不能设身处地地共情你，但我还是祝你能够......”
“阶级鸿沟？你指的是哪种阶级？”曲焕强行抓住了她话里的分支点，意图岔开话题......
洛丝脸上流露出一股被打断的茫然：“嗯......是我父母……他们都是平民，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拿着不多的薪水，不同于你们世家大族。”说到这她低笑一声，语气里没有自卑，只有坦率。
“等等？你父母都是平民，你如何来的魔法天赋？你是越权者？还是申请了魔法注能?”
洛丝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什么越权者。我是正常出生即有魔法天赋的法师。”
她抬起头，望着曲焕，眼中晶亮：“我爸说我是我们家族几百年来第一个魔法天赋者。但我的天赋也就一般般，评测成绩也才75分......我觉得可能是血脉不纯的原因吧？”
曲焕微微一怔。
他看着这个少女，说这些话时没有自怜，没有哀苦，只有一股倔强的自豪。
她不像其他魔法家族出身的同学那样习以为常，她是一路咬牙，攀爬上来的。
在那一瞬间，曲焕感觉自己对她多出了一分......敬意？
“平民……也可以觉醒魔法天赋？”他问得很轻，却透着真正的兴趣与讶异。
“当然可以。”洛丝微笑点头，“平民的子嗣诞生潜在法师的概率虽然很低，但确实存在。而且越往近代，这样的平民子女就越多了，可能和魔力浓度慢慢扩散有关吧。只是大部分资源不足，就算其法师的身份得到承认，真正融入到魔法界的社会当中也是件困难的事情。”
她顿了顿，不带恶意地笑了笑，又看了曲焕一眼：“不像你们，出生时就有导师，名字就挂在奇兰的档案里。”
曲焕摇了摇头，回应道不是所有贵族都是法师。
洛丝笑道：“只要他们愿意，拿出一大笔钱去申请魔法注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法师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一时间曲焕竟无言以对......他静静端起茶杯，眼神沉思。
对于曲焕而言，他的成长之路从来就没有缺过任何一个资源，他几乎是被整个秦东魔法体系托举着长大的。
如果说，他是一出生就站在山顶的人，那么她，便是徒手攀山之人。
“你很厉害。”曲焕忽然轻声说。
洛丝愣了一下。
“真的，”他认真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玩笑，“你靠自己走到了这里，靠自己赢得了强者的资格。我佩服。”
这一句话，比任何赞美都沉甸甸地落在洛丝的心上。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比赛那天会不受控制地探测曲焕的心——这个少年看起来那么遥远、完美、冰冷，可今天，她却第一次感受到他冰下的温度。
“谢谢你。”她小声道。
空气在此刻静了下来，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默契安静。
两人继续边吃边聊，从奇兰学院的课程聊到新生杯的回忆，又聊到未来可能的选修方向。洛丝听到曲焕打算学习空间系元素的时候，忍不住眼睛一亮，惊奇的神色溢于言表。
“那可是最难的特殊系之一呢！居然敢挑战，我可不敢。”她笑道，“我光是心灵课程就已经快被精神波调控弄崩溃了。”
“你的心灵系不也难学么？咱俩谁也别说谁。”
“拜托，对比起来，还是空间更变态吧？“
两人聊的很欢......
曲焕看着她笑，不知为何，心底一阵松动。他发现——原来与人这样轻松地说话，也没什么难的。
临别前，洛丝忽然说道：“曲焕，你以后若愿意……可以常找我说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她挥手，一串数字轻轻浮现在他们的面前......
“回见！”随即转身离开。
曲焕望着她，点了点头，拿出手机记下了那串号码。
这一晚，两人各自回到宿舍。
窗外，夜色如墨，星星点点地洒在古老的学院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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