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远山，暮色如纱，笼罩着青岚宗。然而外门演武广场却亮如白昼，数十颗巨大的月光石悬浮空中，洒下清冷辉光，将十座擂台映照得纤毫毕现。
丙号擂台的最终战结果，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外门。林尘之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伴随着“一拳败雷震”、“硬撼金丹威压”、“执法堂主另眼相看”等传奇事迹，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杂役弟子出身，却以无敌之姿锁定决赛名额，这本身就是一段活着的传奇，激励着无数底层弟子，也刺痛了某些高高在上者的神经。
林尘对此并无太多感触。他在无数道或狂热、或敬畏、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平静地领取了丙组头名的晋级令牌——一枚触手温凉、刻有玄奥符文的白玉牌。至于被玄石真人罚没的一半奖励，他根本未曾在意。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那些外物，而是这个通往更高舞台的资格。
没有在广场过多停留，林尘婉拒了王胖子激动万分的庆贺提议，独自一人回到了杂役区的简陋小屋。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板上，并未立刻调息，而是静静回味着今日的两场关键战斗。
与周鹏之战，看似轻松，实则动用了压缩领域的技巧和专攻神识的寂灭戮灵煞，是对“技”与“诡”的运用。而与雷震之战，则是纯粹力量与意志的碰撞，是“力”与“势”的极致展现。
“太乙寂灭煞罡，刚猛无俦，寂灭万物，但其本质，似乎并不仅仅是毁灭……”林尘内视着丹田内那奔流不息的暗金色煞罡，以及中央那缕沉浮不定、仿佛蕴含生灭的混沌气流。
与雷震的雷霆之力对轰时，他清晰地感受到，混沌气流融入拳罡的瞬间，并非仅仅增强了破坏力，更似乎……同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驾驭”了部分袭来的雷霆之力，将其中的狂暴因子抚平、分解，反哺自身。
“混沌……包罗万象，演化万物，亦可化归虚无？”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的《太乙真魔功》乃是残篇，只记载了凝练煞罡、淬炼魔体的法门，对于更高层次的意境阐述极少。而这缕自行诞生的混沌气流，似乎正在为他指引一条超出功法桎梏的道路。
“决赛在三日之后。对手未知，但能从那九组中杀出的，绝非庸手。吴清风老狗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还有后手。”
林尘目光沉静，心中并无畏惧，只有冰凉的算计和不断提升实力的紧迫感。
他取出得自那诡异山谷的剩余灵石，双手各握一块，随即运转太乙真魔功。刹那间，精纯的灵气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体内，被霸道的功法迅速炼化，补充着今日战斗的消耗，并一丝丝地壮大着煞罡的总量。
那缕混沌气流也微微摇曳，如同一个有生命的精灵，主动吸纳着灵气中最为精纯本源的部分，其色泽似乎又深邃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就在林尘潜心修炼的同时，青岚宗深处，器阁所属的一座奢华洞府内。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吴清风长老面色铁青，一掌将身旁以铁木打造的茶几拍得粉碎！金丹期的灵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侍立一旁的几名核心弟子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周鹏被废，李魁不堪一击，连他暗中寄予厚望、本想借其手试探林尘底细的雷震，也败得如此彻底！这林尘，就像一根卡在他喉咙里的毒刺，让他寝食难安！
“师尊息怒。”一名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弟子躬身道，“那林尘不过仗着功法诡异，肉身强横，才在练气期逞威。待到决赛，弟子自有手段让他原形毕露！”
此人名为赵干，乃是吴清风座下真正的大弟子，修为早已达到练气大圆满多年，底蕴深厚，一手“千幻剑诀”出神入化，在外门十大高手中常年位居前三，是本次夺冠的最大热门之一。他已从甲组以头名身份轻松晋级。
吴清风看向赵干，脸色稍霁，但眼中厉色不减：“此子绝不能留！其成长速度太过骇人，身后恐有高人，否则玄石那老家伙怎会轻易放过他？决赛之中，你务必寻到机会，将其……”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杀机四溢。
赵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师尊放心。擂台之上，生死由命。他若识相早早认输也就罢了，若敢负隅顽抗，弟子定叫他‘意外’陨落！只是……”
他略一迟疑，道：“执法堂主那边？”
吴清风冷哼一声：“玄石师兄虽偏向于他，但众目睽睽之下，只要做得干净，不留下明显把柄，他身为执法堂主，也不能毫无理由地偏袒一个死人！你放手去做，一切有为师担着！”
“是！”赵干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领命。
另一边，执法堂，一间素雅静谧的静室内。
玄石真人盘坐于蒲团之上，对面水镜中正回放着林尘与雷震那石破天惊的对拳一幕。
“好纯粹的力之规则雏形……虽略显粗糙，但那股意境，绝非普通煞罡所能拥有。”玄石真人轻声自语，目光深邃，“还有那最后一丝化解雷霆狂暴的韵味……混沌？莫非是……”
他指尖轻叩桌面，陷入沉思。
“师尊。”一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气质沉稳的青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静室门口，恭敬行礼。此人名为陈凡，乃是玄石真人的亲传弟子之一，同样晋级决赛，在乙组未逢敌手。
“关于那林尘，你怎么看？”玄石真人并未回头，淡淡问道。
陈凡沉吟片刻，道：“惊才绝艳，心性果决，但……杀伐过重，恐非宗门之福。”
玄石真人闻言，却是微微摇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如今宗门看似平静，实则内忧外患，如一潭死水。或许，正需要这样一条鲶鱼，来搅动风云，打破僵局。”
他转过身，看向陈凡：“决赛之中，若你与他相遇，不必留手，但也无需刻意针对。顺其自然，看看他的极限，究竟在何处。”
陈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弟子明白。”
“下去吧，好生准备。”
“是。”
静室再次恢复宁静。玄石真人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雾，看到了那潜藏在宗门光辉之下的暗流。
“多事之秋啊……小子，但愿你能在这漩涡中，真正成长起来，而非过早夭折。”
夜色渐深。
杂役小屋中，林尘缓缓睁开双眼，手中两块灵石已化为齑粉。他眸中暗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周身气息愈发凝练浑厚，今日战斗的疲惫已一扫而空，状态更胜从前。
他推开窗，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平静而坚毅的脸上。
决赛将临，暗流汹涌。
但他无所畏惧。
他的路，注定要以无数强敌的尸骨铺就，以自身的铁拳轰开！
三日之后，便是真正龙腾九天之时！
（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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