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身后的臣子交换过眼神后，维娜右侧的大臣马上请求暂时休会。
哥伦比亚代表团也立刻同意了休会，他们知道，维多利亚方面已经有接受的意向了。
彩绘玻璃的投影渐渐隐去，厚重的门扉“咔哒”一声关上，将议事厅隔绝于喧嚣之外。身着皇室制服的近卫守在门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单独会议室内，几人开始激烈讨论起哥伦比亚的用意，以及他们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份贷款。
维娜缓缓坐下，摘下白手套放在桌边，目光扫过众臣，语气沉稳：
“各位，刚才的提案，你们怎么看？”
老财政大臣最先发言，脸色凝重：
“陛下……这次哥伦比亚的草案，在形式上比我们预期得更为温和——取消了零关税、取消了干预预算的条款，看似退让，实则……核心问题仍在于金券。”
另一位年轻的文官皱眉：
“可现在整个泰拉的国际金融体制都锚定在金券之上。大家都相信哥伦比亚不可能顶着体系崩溃的风险超发或增加市场存量。”
财政大臣缓缓点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正因如此，他们的控制才更隐蔽。哥伦比亚金券现在是主导货币，所有国家为了维持自身汇率和财政稳定，都会选择储备它、使用它。可一旦我们接受金券为还款单位……”
“我们未来所有对外财务活动都会逐步转向金券结算。帝国为了偿还利息与本金，必须将储备全部换成金券。这极有可能导致我们的维多利亚磅储量不足···届时的货币自主性就会被一点点吞噬。”
“而且在金券森林体系下，我们不可能大规模印钞。一来这有关汇率稳定，二来···战争期间，国内已经无法在承受哪怕一次通货膨胀了。”
另一位年轻些的内阁成员提出不同看法：“可现在财政空虚，军费不足，民间已现饥荒之象。若我们不借钱，恐难支撑至年末。”
“可如此一来，我们的主权又该怎么办？”一人猛拍桌子，站起与那名内阁成员对视，“难道就这样将国内的产出送给那帮哥伦比亚佬吗？”
“那你说我们又能怎么办？不止叛军三公，就连忠诚派的几大公爵现在也有意打压我们，现在的维多利亚帝国皇室就连给中央直属部队—风暴突击队更换装备的钱都拿不出！”
“难道非要在叛军获胜后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你们才懂得审时度势吗？”
“安静！”
维娜一嗓子将聒噪的几人按回位子上。
她重新看向自己的老臣：
“菲利普先生，您如何看待此事？”
“以老夫之见，陛下是被三公所寻回并扶上皇位，虽然三公考虑到会打自己的脸而不会再弹劾或推翻您的统治地位，但他们势必会趁势提出类似于削减皇室特权的提案，到时我们为数不多的实权将被进一步架空！”
“而且，”他顿了顿，“他们提出的利率其实远低于我们能从其他渠道借到的数字——关键在于第一年免息，给予我们至少半年的战略窗口期。”
“这就是陷阱！”财政大臣斥道，“半年内若局势无法扭转，他们就会借口政治风险升高或我们未达成目标预期，强行提前收债，提高后续利率，或要求修改条款，到时候我们只能履行条约，连谈判余地都没有！”
“可现在的问题是，以追求利益为第一目的的他们，真的会只找上我们吗？”
菲利普的问题一提出，众人纷纷闭上了嘴，这是他们最不想面对的话题。
“如果我们拒绝，他们很有可能就会直接转头去资助三公。他们也许会换个名目，用重建基金、战争保全贷款扶持叛军政权。”
“到那时，整个帝国北部、东部都会陷入金券依赖，而中央与南方则被拖入赤金稀缺的通缩泥潭。整个财政系统就此断裂。”
“所以，我们不借，是死；借了，是痛。”
“菲利普说得对！若我们能撑过第一年···等哥伦比亚因全球复苏需求而开始财政紧缩，等三公与萨卡兹的合作爆发矛盾，等我们手中重新掌握武力，等···”
那名年轻内阁成员还没有说完，维娜便站起身激动的说道：“等风暴突击队再度整编，我就可以重启典范军！我们就有名义与机会组织民众反攻！反制！反转这场命运的棋局！”
“陛下……您长大了，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有胆识。”菲利普激动的落下了泪水。
“但老臣仍要提醒您一句：请留下转圜余地。无论合约多么漂亮，只要金券依旧掌握在哥伦比亚手中，他们就永远可以让我们失血。”
维娜轻轻颔首：“我会亲自与布朗谈。”
她抬手整了整自己华丽的披肩，声音坚定：
“在签署合约前，我会努力与他们达成共识——无论局势如何变化，任何提前收债、条款修改，必须通过双边谈判，且需我方内阁多数签字确认。”
“相信即使是三公，也不愿意白白向他国送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资源。”
财政大臣深吸一口气：“这将是我们最后的缓冲线。”
“确实。”维娜点头，“但也是我们唯一能争来的生存余地。”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还会提出一项技术性补充建议，建立帝国财政自主管理账户，专用于贷款接收与偿还，由帝国政府与联邦监管局共同监管，但保留我方全程知情与审批权，避免一切形式上的代偿或强制划拨。”
“这也是为了防止三公趁机干预。”
“在理。”见此情形，原先有反对之意的大臣也不再坚持。
维娜点了点头，随后重新看向自己的老臣：“菲利普先生，游说议会就拜托你了。”
菲利普微微一躬身，恭敬应道：“陛下所托，老臣必不辱命。”
···
不出意外，在国家危亡之际，议员根本不敢明着反对这项救国议案。
与贷款一同正式通过的，还有三公递交的有关雇佣萨卡兹的合约。
这也标志着，卡兹戴尔将正式加入这场棋局。
与此同时，哥伦比亚总统府内，康拉德·杰克逊向维克多汇报进程。他当然知道维克多早已得知此事，但他需要为此表态。
“维克多先生，不出您所料，他们签了。”
自从党内的党鞭被维克多揪下去后，杰克逊老实了许多，此前细微的小动作现在是一点都不敢再做了。
“嗯···继续下去，顺便提前准备一下新的协议。”
“您说。”
“一份武器租借法案，不限制任何哥伦比亚现役的外售武器，不限制数量，不限制金额。”
“这是否会惊动国会···”
“他们会同意的，我会让他们公开，明确的表示，这些武器对于哥伦比亚来说，是多余的。”
“是，我这就安排人着手准备。”
“很好，杰克逊。叫你想任命的那个国务卿准备一下吧。”
随后，电话挂断。维克多走出自己宽阔的办公室，打开阳台。
伦蒂尼姆城外的炮火依旧是那么猛烈。
无论维娜签与不签，他都已经赢了。
虽然相较于横竖都是赢的规划，他更喜欢策划一项几乎绝对会胜利，且拥有最高总收益的计划。但他也不排斥这种选择。
维娜要是不签，他完全可以去找三公，增强他们的实力，削弱正统君主的世俗权力，的同时加深三公对自己的依赖。
但维娜要是签了，那么他们将面临一个更严重的后果。
而这个后果，几乎无人能够想到。不是因为这很难猜测，而是没人会相信真的有人会愿意为此暂时放弃当前最为重要的主导权，且这项计划的难度和跨度过大。
不过在这之后，维克多将获得在国际经济上真正的统治权，而非单一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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