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跃迁的剧烈撕扯感尚未完全消退,星槎便如同被巨浪抛出的残破舢板,猛烈地撞击在坚硬的实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应急灯疯狂闪烁,红光笼罩着弥漫着焦糊味的舰桥。引擎彻底熄火,护盾能量归零,只有生命维持系统发出苟延残喘的低鸣。
“我们……在哪儿?”小满挣扎着从倾倒的控制台后爬起,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浊气。业火红莲的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艾尔薇拉双手死死抓住主控台边缘,指节发白,快速扫描着外界环境,脸色难看至极:“未知星域……引力异常……大气成分……无法支持常规生命。星槎……基本报废了。我们被困在了一颗……死寂星球表面。”
舷窗外,是永恒的黄昏。暗红色的天空如同凝固的血液,没有星辰,只有厚重的、饱含尘埃的云层低低压着荒芜的大地。地表遍布着扭曲的岩石和干涸的河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漆黑山脉。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死寂得令人心悸。这是一片被宇宙遗忘的坟墓。
林天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催动尚未完全稳定的第四枚代码碎片进行极限跃迁,几乎抽干了他的力量,轮回结晶表面的光华明灭不定,新融合的碎片力量躁动不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埃克西昂议员传递的关于“寂灭心核”的信息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识,那堵破碎巨墙后搏动的黑暗心脏影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永夜主教……不会放弃。”月清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时光沙砾在她掌心缓慢流转,试图稳定周围紊乱的时间参数,“他们很快会追踪到跃迁痕迹。”
“必须先修复星槎,或者找到其他离开的方法。”小雅搀扶起林天,太初源星的光芒温养着他的经脉,眉宇间忧色深重,“天哥,你的伤……”
“无碍。”林天深吸一口带着硫磺味的冰冷空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灰白色的眼眸扫过窗外死寂的世界。轮回感知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这里的空间结构异常坚固,却充满了某种……被强行“镇压”后的死寂感。更让他心悸的是,脚下这片大地深处,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胸口的“光种”以及星核之心力量同源的……共鸣?
不是代码碎片的波动,而是一种更接近……“心”之印证的温暖与坚韧,如同在无尽寒冬深处埋藏的一粒火种。
“这颗星球……不简单。”林天沉声道,“我感觉到地下有东西……可能与‘心之印证’有关。”
众人精神一振。绝境中的一线希望,往往比顺境中的坦途更令人振奋。
“我和月清尝试修复星槎的动力核心,至少恢复基本维生和短途扫描。”艾尔薇拉迅速分工,“小满警戒外围。林天,小雅,你们去地下探查,务必小心。”
没有时间犹豫。林天和小雅服下月清凝聚的时光露滴稍作恢复,便带着简易装备走出了星槎。舱外重力是标准值的1.5倍,每走一步都异常沉重。暗红色的风卷着沙砾打在防护服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出世界的死寂。
林天循着那微弱的共鸣指引,与小雅一同走向远处那片最为高大的漆黑山脉。越是靠近,共鸣感越强,同时,一股无形的、排斥生命的力场也越发明显,仿佛整个山脉都是一座巨大的坟墓,拒绝着生者的靠近。
在山脉底部,他们发现了一个被巨石半掩的、幽深莫测的洞窟入口。洞口边缘光滑异常,绝非天然形成,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的、与星灵族风格类似却更加古老的符文,散发着沧桑的气息。
“里面有很强的能量残留……还有……封印的力量。”小雅感应着洞内传来的波动,太初源星微微震颤。
“进去看看。”林天目光坚定,轮回之力在体表流转,率先踏入黑暗。
洞窟内部远比想象中深邃广阔,通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墙壁上偶尔可见散发着微光的苔藓和奇异的水晶,提供了些许照明。空气中残留着一种混合了悲伤、决绝与某种未散希望的复杂意蕴。随着深入,林天感受到的共鸣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温暖的、带着抚慰力量的波动,仿佛在呼唤着同路者。
终于,在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洞顶布满了如同星空般的发光水晶。空洞中央,并非预想中的遗迹或宝物,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净白色玉石构筑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中心,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温暖柔和的白光,那强烈的共鸣正是源自于此!
而在祭坛四周,盘膝坐着数十具身披残破星灵长老袍的骸骨!它们保持着祈祷的姿态,骸骨晶莹如玉,历经万古而不朽,显然生前都是了不得的强者。它们围成一个圈,将自身最后的力量,连同不朽的意志,共同注入了祭坛中心那团白光之中,形成了一道强大而温柔的封印,守护着其中的存在。
“这是……星灵族的先贤陵寝?”小雅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从那些骸骨身上,她感受到了与太初源星同源的气息,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
林天缓缓走近祭坛,目光落在中心那团白光上。在他的轮回感知中,这团白光并非简单的能量体,而是一枚……凝聚了无数星灵先贤不屈意志、牺牲精神以及对生命和文明无限热爱的——“心之印”的雏形!它并非完整的“心之印证”,而是通往那个终极状态的“钥匙”或者说“引子”!
“他们……在最后时刻,将对抗归墟、守护文明的‘信念’,化为了实质的存在,封印于此,等待后来者。”林天的声音带着敬意与沉重。他明白了,完整的“心之印证”并非外在的力量,而是需要继承这种信念,并将其在终极时刻点燃,与源初契约共鸣,才能最终达成。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轮回结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起来,新融合的第四枚代码碎片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与祭坛中心的“心之印”雏形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段尘封的信息流,顺着共鸣涌入林天脑海:
“……后来者……若你能至此……可见我族不屈之心……”
“……此‘心印之种’,乃凝聚万灵执念所化……需以净世之火点燃,轮回之力承载,于寂灭心核前……绽放……”
“……然……欲取此种……需承其重……受万灵执念洗礼……心志不坚者……顷刻魂飞魄散……”
“……抉择……在你……”
信息流结束,一股庞大、混乱、蕴含着无数先贤临终前的期盼、不甘、愤怒、眷恋与最终牺牲决然的意念洪流,如同海啸般冲向林天的意识!这是获取“心印之种”必须承受的考验!
“呃啊——!”林天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剧烈摇晃,七窍中渗出淡金色的血液!无数纷杂的意念冲击着他的神魂,试图将他的自我意识同化、淹没!
“天哥!”小雅惊呼,太初源星光芒大放,净世之力化作温暖的溪流涌入林天体内,助他稳定心神。
林天死死咬紧牙关,轮回结晶疯狂旋转,“光种”爆发出坚定不移的白光,守护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文明在归墟中哀嚎湮灭,看到了先辈们前赴后继的牺牲,感受到了那如山如海的沉重期望……不能倒下!必须承受!这是责任,也是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那意念洪流终于渐渐平息。林天浑身被汗水浸透,虚脱般单膝跪地,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他成功承受住了洗礼,与那“心印之种”建立了深刻的联系。
祭坛中心的白光缓缓飘落,融入林天胸口的轮回结晶之中。结晶表面,除了原有的色彩,又多了一缕温暖柔韧的白色光晕,如同跳动的心脏。
“心印之种……拿到了。”林天喘息着说道,感受着结晶内蕴含的那份沉甸甸的、源自万灵的希望之火。
然而,就在此时——
轰隆隆隆!!!
整个地下空洞剧烈震动起来!上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和岩石崩塌的轰鸣!
“不好!永夜主教的人找到这里了!他们在强行攻击山脉!”小雅脸色大变。
林天猛地站起,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没时间慢慢修复星槎了。”
他拉起小雅,两人化作两道流光,冲向洞外。
刚冲出洞口,便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永夜主教的旗舰“暗渊行者”悬浮在低空,巨大的阴影笼罩大地,舰炮不断轰击着山脉,引发连环崩塌。无数影噬者如同潮水般从舰船中涌出,扑向下方正在依托星槎残骸拼死抵抗的艾尔薇拉、月清和小满!
星槎的临时护盾摇摇欲坠,月清的时间屏障不断扭曲,小满的业火在阴影中明灭不定,艾尔薇拉操控着星槎仅存的炮火艰难还击,形势岌岌可危!
“他们的目标是‘心印之种’!”林天瞬间明悟,永夜主教定然是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了地下的异动。
“把种子交出来!否则,此地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永夜主教阴冷的声音自“暗渊行者”上传来,带着志在必得的杀意。
林天看着苦苦支撑的同伴,又感受着胸口那枚承载了无数希望的“心印之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一步踏出,悬浮于半空,直面庞大的“暗渊行者”。轮回结晶光芒大放,四枚代码碎片的力量与“心印之种”的温暖白光交相辉映,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气势冲天而起!
“想要?自己来拿!”
话音未落,他双手虚抱,轮回结晶中飞出一道混沌色的光华,在空中迅速演化,化作一张巨大的、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轮回的——神弓虚影!弓弦由代码流光与心印白光交织而成!
“以轮回为弓!以心印为弦!代码为矢!”
林天拉开弓弦,周身能量疯狂汇聚,一支凝聚了此刻他全部力量、灰、白、七彩三色流转的法则之箭,缓缓成型,箭头直指“暗渊行者”的舰桥!
“这一箭,为逝去的万灵!”
咻——!!!
法则之箭离弦而出,无声无息,却瞬间撕裂空间,所过之处,万物归寂,法则退避!其威势,竟让整个死寂星球都为之震颤!
永夜主教终于色变:“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调动如此力量?!”
“暗渊行者”全力撑起阴影护盾,舰炮齐射,试图拦截。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光芒吞噬了一切。
当光芒散尽,只见“暗渊行者”的舰首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黑烟滚滚,显然受创不轻。而林天也因耗尽力量,从半空中坠落,被小雅奋力接住。
“撤!暂时撤退!”永夜主教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暗渊行者”拖着残躯,仓惶遁入虚空,影噬者也如潮水般退去。
星球暂时恢复了死寂。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永夜主教的退却只是暂时的,而前路,还有最终的“寂灭心核”和那尊墙外的古神在等待着他们。
林天躺在小雅怀中,看着暗红色的天空,胸口轮回结晶缓缓旋转,其中的“心印之种”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种子已获,只待最终绽放的时刻。
而代价,或许将是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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