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地面的瞬间，石板裂开了。
裂缝从苏红袖脚下蔓延出去，像蛛网般迅速爬满整个地下室。冷风从地底涌出，带着一股陈默从未闻过的气味——像是烧尽的香灰混着金属锈味。他靠在石柱上的身体被震得滑了一下，左臂伤口又撕裂了，血顺着指尖往下淌。
他没管自己的伤，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裂缝中央。
一块青铜门缓缓升起，表面布满刻痕。那些纹路他见过，在武当遗老的桃木剑上。此刻这些符咒正发出微弱的光，一闪一亮，像是在呼吸。
“红袖……进来……”
声音从门后传来。很轻，却清晰得如同贴着耳朵说话。
苏红袖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原本悬浮在半空，唐刀还握在手中，鲜血不断从手掌流下。可听到这声呼唤后，她的动作停了。金瞳剧烈收缩，脸上的鳞片开始退去，额头那根刚长出的短角也慢慢缩回皮肉中。
她转过头，看向陈默。
“我娘……”她说。
陈默立刻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气不大，整个人几乎是在拖着自己往前挪，但他抓得很紧。
“那是假的。”他说，“你母亲已经死了。血月那晚就没了。”
苏红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变了，有挣扎，有怀疑，也有痛。
唐刀缓缓落下，插进地面。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一声轻响。
那块单片镜重新出现了。之前断裂的镜框此刻完好无损，镜面光滑如新。它悬在青铜门前，微微转动，映出后面的景象。
门后是一片黑暗，但在那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盘踞着。九个头颅的轮廓若隐若现，每一颗都像龙首。
镜面上浮现血字：【序列4进阶密钥——龙骸之心，匹配度98.7%】
陈默认得这个数据格式。这是陈诡的习惯，用精确数字掩盖真实意图。他知道对方正在远程观察，甚至可能已经锁定了苏红袖的血脉频率。
他快速回想机械义眼刚才记录的画面。那龙影的脊椎结构，和苏红袖肩上的龙纹完全一致。不是巧合，是同源。
这意味着什么？进阶不需要外物，而是要直面自己的根源。
他低头看苏红袖。她还在看着那扇门，手指微微发抖。
“你想进去？”他问。
她点头，“那声音……是真的。我能感觉到。”
“可这是陷阱。”陈默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些，“陈诡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们发现这里。他在等我们进去。”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震动。一道银灰色的数据流从镜框边缘溢出，像液体一样朝着门缝渗去。
陈默反应极快。他猛地将右臂挡在苏红袖身前，同时激活“镜返”的预备状态。银白色的齿轮状光纹在他右眼闪了一下，虽未真正发动，但那一瞬的波动干扰了数据流的同步节奏。
镜片停滞了半秒。
就是现在。
陈默拽住苏红袖的手腕，用力一拉。“走！”
两人冲向那道正在闭合的青铜门。门缝只剩不到半米宽，边缘浮现出黑色符文锁链，像是要封锁内外空间。他们几乎是贴着铜壁挤进去的。
落地时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了一小段距离，然后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身后巨响传来。
青铜门彻底关闭，只留下一丝缝隙透出微光。空气变得沉闷，温度骤降。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铜壁喘气。他的生命值还在下降，左臂的布条早就脱落，伤口暴露在外，血不断往外渗。他想抬手按住，却发现手臂根本不听使唤。
苏红袖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那血里带着金丝，在昏暗中泛着微光。她抬头看他，声音很轻：“那声音……不是假的。我娘的灵魂，真的被困在里面。”
陈默没回答。他盯着前方。
甬道很深，两侧是铜墙，墙上嵌着一些发光的石粒，勉强照亮前路。地上铺着碎石，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空气中有种奇怪的震动，像是有人在低语，却又听不清内容。
他抬起右手，机械义眼开始扫描周围环境。能量读数异常，尤其是前方五十米处，有一个强烈的信号源。他调出之前存储的武当遗老数据，进行比对。
结果跳出来时，他瞳孔一缩。
信号频率与《镇魔八式》的御气诀完全吻合。不只是相似，是同一套运行逻辑。
这地方不是随便建的。它是为苏红袖准备的。
“你感觉到了吗？”苏红袖忽然开口。
“什么？”
“心跳。”她说，“和我一样。”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他意识到她在说什么。那种震动，确实像心跳。缓慢、沉重，每一下都让地面微微颤动。
他又想起镜面上的那行字——龙骸之心。
也许这根本不是一个地点。而是一个活的东西。
他撑着墙壁站起来，腿还在发软。但他必须往前走。留在原地只会等死，而且他知道陈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块镜子的数据流虽然慢了半拍，但它一定会追上来。
“你能走吗？”他问苏红袖。
她扶着墙站起，点点头。“能。只是气血逆冲，需要时间调息。”
“没时间了。”陈默说，“他已经在路上。”
他们沿着甬道前行。脚步声被墙壁吸收，几乎没有回音。越往里走，那种心跳感越强。苏红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肩上的龙纹开始微微发烫。
走到一半时，她突然停下。
“等等。”
陈默回头。
她盯着左侧铜墙，伸手摸上去。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几乎看不见。她的手指顺着痕迹划过去，然后猛地一颤。
“这是我小时候画的。”她说，“我在后山练功时，偷偷刻下的记号。”
陈默走近看。那确实不像符咒，倒像个孩子随手留下的痕迹。歪歪扭扭的一条线，下面还有个小圈，像是朵花。
“你还记得？”他问。
“记得。”她声音低了下来，“那天我娘说我练错了招式，罚我抄三遍《御气总纲》。我不服气，就跑出去，在石头上乱画。后来她找到我，没有骂我，只是蹲下来，帮我把那朵花补完整了。”
她说完，抬头看向甬道深处。
“她不是骗我进去。她是想见我。”
陈默沉默了几秒。他知道这时候劝阻没用。苏红袖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就去见她。”他说，“但我得跟着。”
他们继续向前。心跳声越来越近。空气中开始出现细微的震动波，像是某种频率在共振。
就在距离尽头还有十步的时候，陈默突然察觉到不对。
他回头看向来路。
那道门缝里的微光，消失了。
不是被挡住，而是彻底熄灭。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把光源掐断了。
同时，他右眼的机械义眼收到一条异常提示：【检测到外部数据入侵，来源未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来的。
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
“你们终于来了。”
这个声音冷静，平稳，带着计算般的节奏。
是陈诡。
陈默立刻挡在苏红袖前面。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连站稳都很困难，但他还是张开双臂。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问。
“我只是想看看实验结果。”那个声音说，“你们以为这是苏红袖的命运召唤？不，这是我的测试环节。从她出生那一刻起，所有路径都被标记了。包括你现在踏上的每一步。”
苏红袖抬起头，盯着前方黑暗。
“你说我娘是假的？”
“她确实死了。”陈诡的声音没有起伏，“但她的一部分意识，被我保存了下来。就在那扇门后。只要你的血脉达到临界值，她就会‘醒来’。这不是感情，是触发机制。”
陈默握紧拳头。他知道对方在炫耀，在展示控制力。但这恰恰说明一件事——他还不能完全掌控这里。
否则，就不会用语言来刺激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敢进来？”他冷笑，“躲在镜子里算什么本事？”
短暂的沉默。
然后，那个声音说：“我不需要进来。你们会把答案带出来。”
话音落下，前方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红袖……”
又是那个声音。
苏红袖的眼眶红了。
她推开陈默的手，往前走去。
陈默想拦，却没有力气。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甬道尽头，传来低语。
一声接一声。
像母亲在哄孩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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