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的潮气裹着热浪，贴在皮肤上像涂了层黏腻的油脂，连呼吸都带着闷意。阿禾揣着块布巾往银花田走，没走几步就觉得领口黏了汗，远远看见银花田的模样，脚步猛地加快——心里早揪成了一团，怕看漏了什么糟心事。
刚踏进田边，她就蹲下身扒开一片叶子，心凉了半截。叶片上蒙着层薄薄的白粉，像撒了层细盐，用指尖轻轻蹭，白粉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的鲜绿，可没一会儿，蹭过的地方又慢慢泛白，那是白粉病在蔓延；连刚熟到青黄的银花果都没逃过，表皮蒙着层灰白，像落了层薄雪，摸起来涩涩的，没了之前的光滑，有的果子还因为沾了粉，果蒂处开始发褐，像要烂的样子。
更糟的是熟果——那些青中带黄、捏着有点软的果子，挂在枝上沉甸甸的，风一吹就“咚”地砸在地上，有的裂成两半，浅黄的果肉露出来，招了几只小飞虫围着转；有的滚进草堆，沾了泥和草籽，阿禾用布巾擦了擦，还是留下了黑印子，擦不净。她试着用锄头刨了刨土，锄头尖碰在土上“当当”响，只刨出个小坑，土块硬得像晒干的泥砖，碎渣都少，根须肯定扎不动，吸不上养分。
老周背着共鸣仪，喘着气走过来，额头上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他把仪器探头凑到叶片旁，又往土里插了插，屏幕瞬间跳成黄色，数值跟着闪：“白粉病感染率35%，熟果脱落率28%，土壤板结度40%！再拖下去，叶片要被病缠枯，熟果掉光，根也得憋坏！”
“林哥哥！叶子长霜了，果子掉地上裂了！”阿禾急得去扶挂着熟果的枝条，手一松，又有个果子掉下来，砸在她鞋上，裂了道缝，“土硬得刨不动，根怎么吸养分啊？”
远处传来竹刷碰撞的轻响，林砚提着一捆竹刷走来——竹刷是用老竹枝劈的细条，顶端削得软软的，像毛笔尖，不会刮伤叶片，他把竹刷放在田埂上，弯腰捡起地上的熟果，用布擦了擦：“别慌，竹刷能刷掉白粉；苏晴带了软秸秆，铺在果下防摔；还有碎松针，混进土里能松土，还保墒，去年小暑就这么弄的，最后收的果子又亮又甜。”
苏晴扛着两袋东西跟在后面，一袋是晒软的麦秸秆，剪得半尺长，黄澄澄的；另一袋是碎松针，带着淡淡的松香，她打开袋子给阿禾看：“秸秆软，果子掉下来也摔不裂；松针混土，土就松快了，根能扎得深。”
阿禾眼睛一亮，立马抓过一把竹刷：“我来刷霜！不让病再缠叶子！”她捏着竹刷柄，手腕轻轻转，从叶尖往叶柄扫，白粉簌簌落在地上，像撒了层细盐；刷到果蒂旁时，她特意把刷尖弯一点，慢慢挑出藏在缝隙里的白粉，怕蹭掉果子；碰到沾了粉的果子，就用刷背轻轻蹭，把白粉扫掉，露出底下的青黄色。
苏晴则蹲在旁边，教小阿妹铺秸秆：“阿妹，把秸秆铺在熟果下方的地面，铺得匀匀的，别留空隙，这样果子掉下来就有垫的了。”小阿妹点点头，小手抓着秸秆，一点一点摆整齐，看到掉在秸秆上的果子，就用布巾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摆在枝丫旁，小声说：“果子快回枝上，别再掉啦。”几个小男孩也凑过来帮忙，有的递竹刷，有的帮着捡地上的熟果，小脸上沾了点白粉，像画了白眉毛，却笑得很认真。
林砚则攥着碎松针，先用小锄头把板结的土表层轻轻刨开——锄头尖挑着土块，慢慢敲碎，怕伤着根须；然后把松针均匀混进土里，边混边用脚轻轻踩，松针和土粒缠在一起，硬土块慢慢散成细粒；他还特意在每株银花的根须周围多混点松针，手指扒着土，把松针埋得浅些，方便根吸收。
没一个时辰，银花的叶片都刷净了白粉，露出鲜绿的底色；蔬果下方的地面铺满了软秸秆，像盖了层浅黄的绒垫；土里混了松针，摸起来松松软软的，不再硬邦邦。老周再把共鸣仪的探头扫过叶片、果子和土壤，屏幕上的黄色慢慢褪成浅绿，数值也稳了：“白粉病感染率降到9%，熟果脱落率降到10%，土壤板结度降到22%！成了，叶子能好好呼吸，果子也摔不坏了！”
午后，风透了些，潮气散了不少。苏晴把松针洗干净，放进铁锅里煮水——水熬成浅绿色，晾透了去涩；然后加进磨好的糯米粉、切碎的银花果和搅烂的枣泥，揉成面团时，能闻到松香和枣甜；放进蒸笼里蒸半个时辰，掀开盖子，热气裹着香味飘出来，蒸好的竹刷银花果枣糕泛着浅黄，表面缀着碎银花果，看起来就好吃。
孩子们捧着糕，坐在田边的石头上吃，小阿妹吃得嘴角沾了枣泥，还不忘指着银花田说：“你看！叶子变绿了，果子也不掉啦！”族老接过苏晴递来的糕，咬了一口，慢慢嚼着，笑着叹道：“以前小暑啊，天不亮就起来刷霜，手举得酸，刷完下午又长；捡果子捡到腰直不起来，土硬得把锄头都刨钝了，还是没用。现在倒好，竹刷一刷、秸秆一铺、松针一混，啥都解决了，还能吃这么香的糕，日子真是越来越省心了！”
夕阳落时，天边染成了淡粉，风里带着松香和果香。阿禾捧着一片刚刷净的叶片，阳光透过叶片，能看到细细的叶脉，鲜绿得发亮。她抬头看着林砚，眼里映着夕阳的光：“林哥哥，明年小暑，我们还带竹刷来吗？”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轻轻蹭掉她脸颊上沾的一点糯米粉，笑着点头：“好啊，年年都一起护着这些熟果，等收完这季，装满一竹篮的好果子。”
晚风拂过刷净的叶片，发出轻轻的“沙沙”声；熟果挂在枝上，偶尔有掉下来的，落在软秸秆上，没再裂开；混了松针的土里，根须悄悄扎得更深。原来刷净白粉、护住熟果、松快土壤，从来都不是难事，不过一捆软竹刷、一袋麦秸秆、一把碎松针，再加上一笼香甜的枣糕，一群人守着这片银花，把小暑的病扰和板结，都酿成了果甜叶绿的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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