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地下室中炸响。他虽脸色苍白，肩头包扎处仍有血迹渗出，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死死地钉在林婉儿身上，仿佛要将这个本应早已死去的女人彻底看穿、碾碎！
“陛下……”沈清辞看到萧景琰出现，心中先是一紧，随即又是一松。紧的是他伤势未愈便冒险前来，松的是他终于来了，不必由她独自面对这艰难的抉择。她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笔，那滴混合了她鲜血的“凤凰泪”在卷轴上晕开一小片诡异的暗红。
林婉儿对于萧景琰的出现，似乎并不十分意外，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随之涌入、刀剑出鞘将她隐隐围住的影卫，目光依旧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看啊，你心心念念的人来了。可惜，他似乎并不领你的情，不愿意你用性命去换他儿子的生机呢。”
“闭嘴！妖妇！”萧景琰一步踏前，将沈清辞护在身后，目光如冰刃般刮向林婉儿，“收起你那些蛊惑人心的把戏！解药交出来，朕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痛快？”林婉儿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她轻轻抚摸着那卷散发着幽光的契约，笑声如同银铃，却冰冷刺骨，“萧景琰，你还是这般自以为是。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掌控一切吗？翊儿的命，现在握在我的手里，也握在……你身后那个女人的手里。”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沈清辞，语气带着诱惑与逼迫：“楚晚宁，契约只差最后一步。签下它，翊儿就能活。否则……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死吧。你忍心吗？看着那个孩子，因为你的犹豫，在你面前断气？”
沈清辞的身体微微颤抖，萧景琰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她的挣扎与痛苦。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清辞，不要听她的！朕绝不会用你的命去换任何东西！翊儿是朕的儿子，朕会想办法救他！就算……就算真的救不了，那也是朕这个做父皇的无能，与你无关！”
这番话，如同暖流涌入沈清辞几乎冻结的心田。她抬头看着萧景琰坚毅的侧脸，看着他即使重伤虚弱也依旧挺直的脊梁，眼中的犹豫渐渐被决然取代。她反手握紧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景琰，我不会签的。”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地下室中，“我相信，一定有其他办法救翊儿。就算真的没有……我也不能让你余生都活在我为翊儿而死的阴影之下，那对你不公平，对翊儿……也是一种枷锁。”
萧景琰心中巨震，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汹涌澎湃。他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承受着何等巨大的压力与痛苦。
“好！好一对情深义重的帝妃！”林婉儿拍着手，笑声却陡然变得尖锐而凄厉，眼中那伪装的平静彻底破碎，只剩下扭曲的恨意，“萧景琰！你对她倒是情深！那我呢？！我林婉儿算什么？！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后宫，你却从未真心待我！你心里只有楚家那个贱人！只有她！”
她指着沈清辞，状若疯魔：“还有你！楚晚宁！你们楚家的人都该死！若不是你那个姑姑迷惑先帝，我们林家何至于……何至于……”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触及了某个更深的隐秘，但眼中的恨意却愈发浓烈。
“所以你就因爱生恨，勾结外敌，祸乱江山，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萧景琰厉声质问，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怒火。
“亲生骨肉？哈哈哈哈哈……”林婉儿仿佛被这句话彻底点燃，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笑了出来，“萧景琰！我的好陛下！你到现在还以为……翊儿是你的亲生骨肉吗？！”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地下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萧景琰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林婉儿，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变得嘶哑：“你……你说什么？！”
沈清辞也骇然失色，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凌云等影卫更是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秘闻震得心神剧颤。
林婉儿欣赏着萧景琰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眼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意和一种扭曲的得意：“我说，萧允翊，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镜中人！”
镜中人！那个神秘诡异、与林婉儿勾结、最终在慈宁宫“杀死”她的男人！
“不……不可能！”萧景琰猛地摇头，试图否定这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事实，“翊儿他……他的眉眼……”
“他的眉眼有几分像我，是吗？”林婉儿打断他，嘴角勾起恶毒的笑容，“那是因为我精心挑选了镜中人！他的容貌本就与你有几分相似！再加上我暗中用了药，混淆血脉气息……萧景琰，你自负英明，不也这么多年都被我蒙在鼓里吗？你疼了这么多年，寄予厚望的储君，根本就是一个野种！是一个逆贼的孽障！”
“噗——！”萧景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这个消息对他造成的冲击，远比身上的伤势更重！他一直视为继承人的儿子，竟然不是他的血脉！这不仅是背叛，更是对他帝王尊严最彻底的践踏！
“陛下！”沈清辞和凌云连忙扶住他。
“哈哈哈！心痛吗？愤怒吗？”林婉儿看着萧景琰吐血，笑得更加畅快，“这就是报应！萧景琰！这是你辜负我，辜负林家的报应！我不仅要让你的江山动荡，我还要让你断子绝孙！让你辛辛苦苦培养的继承人，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极致的愤怒过后，萧景琰的眼神反而变得异常冰冷和空洞。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如同万年寒冰，锁定在林婉儿身上：“所以，你给他下毒，并非只是为了报复朕，更是因为……他本就是一颗棋子，一颗用来打击朕、扰乱朝纲，甚至可能在你计划成功后，可以被随时舍弃的棋子？”
“不错！”林婉儿坦然承认，脸上带着一种疯狂的快意，“他活着，是钳制你的工具，是动摇国本的利器。他死了，也能让你痛彻心扉，让朝局更加混乱！无论死活，他都有他的价值！而现在，他的价值就是——逼楚晚宁签下这共生契约！”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沈清辞，语气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逼迫：“楚晚宁，听到了吗？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萧景琰的骨肉，只是一个野种！你还要为了他，牺牲自己的性命吗？签了它！只要你签了，我立刻告诉你真正的解药何在！否则，我就让这个秘密，随着这个野种一起，彻底烂掉！让萧景琰永远背负着这个耻辱！”
地下室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林婉儿那疯狂而又充满诱惑的声音。
沈清辞看着状若癫狂的林婉儿，又看了看脸色灰败、眼神空洞的萧景琰，最后，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幽暗的地下，看到了东宫那个生命垂危的孩子。
无论他的身世如何，他此刻只是一个生命垂危的孩子。他叫了自己那么多声“母妃”，他的依赖和信任是真实的。医者的仁心，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生命在眼前消逝，哪怕他的出生是一个错误，哪怕他的存在是一个阴谋。
而更重要的是，她爱萧景琰。她不能让他余生都活在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连继承人都是野种的巨大耻辱和痛苦之中。救下翊儿，或许能保留一丝查明真相、挽回局面的可能？哪怕这只是微乎其微的希望。
沈清辞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挣脱了萧景琰的手。
在萧景琰惊痛的目光中，在凌云焦急的呼喊声中，她再次走向了那张石桌，捡起了那支跌落在地的狼毫笔。
笔尖，重新蘸取了那混合着她鲜血的、殷红诡异的“凤凰泪”。
她的目光平静得可怕，看向林婉儿：“我签。但你要发誓，在我签下之后，立刻交出真正的解药和用法。”
林婉儿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立刻举起手：“我林婉儿对天发誓，只要你楚晚宁签下这共生契约，我必立刻告知你解除‘蚀脉引’之毒的真正解药与用法，若有违此誓，叫我林婉儿永堕无间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沈清辞不再犹豫，笔尖稳稳地落向那卷轴末尾的空白处。
“清辞！不要！”萧景琰嘶声力竭地吼道，想要冲上前阻止，却被两名影卫死死拦住——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陛下安全，绝不能让他涉险。
笔尖落下，殷红的液体在暗沉的卷轴上，开始勾勒出第一个笔画——那是“楚”字的第一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地下室的角落阴影里，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毫无征兆地暴起！目标并非萧景琰，也非沈清辞，而是——石桌上的那卷共生契约！
那黑影速度极快，出手如电，一把抓向卷轴！
“尔敢！”林婉儿脸色剧变，厉喝一声，袖中一道寒光射出，直取那黑影手腕！
然而，那黑影似乎早有预料，手腕诡异一翻，避开寒光，指尖已然触碰到卷轴边缘！
“嗤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那卷诡异的共生契约，竟被那黑影硬生生撕下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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