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剑斩入怨魂洪流的刹那，凌霜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脆响，混杂着怨魂凄厉的尖叫。那些由残肢拼凑的躯体被寒气冻结，在空中停顿了半秒，随即化作漫天冰碴，落在彼岸花田里，激起一阵细碎的红浪。
但更多的怨魂正从泥土里钻出来。它们像是不知疼痛的傀儡，前赴后继地扑向凌霜，指甲刮擦着她周身的冰灵力护罩，发出“滋滋”的声响，护罩表面已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凌霜眉头紧蹙，冰蓝色的灵力在体内飞速运转，试图修补护罩的裂痕。她能感觉到，这些怨魂的阴气与彼岸花的灵力相互纠缠，每消灭一批，就会有更多的残肢从花根处聚集，重新拼凑成形——花田就是它们的源头，不切断源头，根本杀不尽。
她目光扫过花海，落在那些泛着银光的花瓣上。银边彼岸花周围的怨魂明显更少，仿佛被某种力量隔绝着。“是花瓣的灵力在压制它们。”凌霜心念一动，足尖在一朵普通彼岸花的花茎上一点，借力腾空，朝着最近的银边花瓣飞去。
“拦住她！”怨魂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嘶哑的嘶吼，像是有个领头者在发号施令。原本分散的怨魂瞬间聚拢，在凌霜与银边花瓣之间织成一道黑色的墙，无数只手臂从墙里伸出来，朝着她的咽喉抓去。
凌霜瞳孔骤缩，猛地旋身，冰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寒气顺着剑刃爆发，将靠近的手臂尽数冻结。但这短暂的停顿，已让更多的怨魂围了上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冰封·破！”她低喝一声，将冰灵力凝聚于掌心，猛地拍向地面。寒气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地面瞬间结出厚厚的冰层，将彼岸花的花茎冻在其中，连带着那些刚从泥土里钻出的残肢也被牢牢锁住。
怨魂的嘶吼声戛然而止，被冻结的躯体在冰层里扭曲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凌霜趁机冲出包围圈，落在那朵银边彼岸花前。
花瓣比她想象中更娇嫩，边缘的银光在冥界昏暗的光线下流淌，像镀了层月光。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花瓣，就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她掌心的花形印记产生强烈的共鸣，印记瞬间亮得刺眼。
“就是这个。”凌霜心中一喜，正要用灵力小心翼翼地摘下花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锁链声。
“小心！”
是判官的声音！
凌霜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从花海深处窜出，速度快得像道闪电，直扑她身后的银边彼岸花。那黑影通体漆黑，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嘴里发出贪婪的低吼——是比怨魂更强大的冥界邪祟！
她来不及细想，侧身挡在彼岸花前，冰剑挥出一道冰墙。黑影撞在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冰墙瞬间布满裂纹。凌霜被震得后退两步，手臂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刚才被锁链擦过的地方已经泛起青黑。
“是‘噬灵影’！”判官的身影紧随其后，铁笔上的锁链如长蛇般窜出，缠住了黑影的躯体，“这邪祟专靠吸食灵体和灵力为生，没想到藏在花田里！”
噬灵影被锁链缠住，发出愤怒的嘶吼，躯体剧烈挣扎，锁链竟被它挣得咯咯作响。判官握紧铁笔，金色的符文顺着锁链蔓延，试图镇压它的邪力：“这东西被银边花瓣的灵力吸引，潜伏在这里很久了，刚才的怨魂就是被它操控的！”
凌霜这才明白，那些怨魂并非自发攻击，而是被噬灵影操控的傀儡。她看着被锁链缠住却依旧在疯狂挣扎的噬灵影，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决绝：“判官，帮我拦住它！”
“你想做什么？”
“摘花瓣！”凌霜说着，再次伸出手，这次不再犹豫，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冰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银边花瓣，轻轻一摘。
花瓣离开花茎的瞬间，银光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花海中的冰层瞬间融化，那些被冻结的怨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在空中。噬灵影被光柱照到，发出痛苦的嘶吼，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趁现在！”判官大喝一声，铁笔上的符文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锁链猛地收紧。噬灵影在金光和银光的双重灼烧下，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光柱渐渐散去，凌霜手中的银边花瓣安静地躺在她掌心，边缘的银光依旧流淌，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她将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玄机子给的“护灵盒”里，盒子瞬间发出淡淡的白光，将花瓣妥善保存起来。
“多谢判官提醒。”凌霜转身看向判官，真诚地拱了拱手。若不是他及时提醒，刚才她恐怕已经被噬灵影偷袭得手。
判官收起锁链，铁笔在手中转了个圈，帽檐下的目光落在她手臂的伤口上：“你的阴气还没解，再拖下去会伤及灵脉。”他指了指她手里的护灵盒，“花瓣摘到了，赶紧离开吧，冥界的日落比阳间快，夜游神要出来了。”
凌霜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桂花醉的陶坛，递到判官面前：“家师说，欠你的酒，该还了。”
判官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接过陶坛。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指尖摩挲着坛身，像是在感受什么。“这老道……还是老样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当年他偷喝我的忘川水，说要回去酿出更好的酒来换，没想到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家师说，这坛桂花醉是他特意为你酿的，埋在地下十五年，就等有机会还你这份情。”凌霜想起出发前玄机子的嘱咐，“他还说，等处理完阳间的事，就亲自来冥界，陪你喝上三天三夜。”
判官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声里终于有了温度：“这老道，还是这么爱说大话。”他拔开坛塞，浓郁的桂花香瞬间弥漫开来，连周围的彼岸花仿佛都摇曳得更欢快了些。他舀了一勺酒，仰头喝下，喉结滚动的瞬间，黑袍下竟透出淡淡的金光，帽檐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好酒。”他赞叹道，又喝了一勺，才将坛塞重新盖好，“替我谢过他。”他顿了顿，看着凌霜，“护灵盒只能暂时保存花瓣的灵力，回到阳间后，用你的冰灵力每日温养，直到聚灵阵启动，明白吗？”
“明白。”凌霜点头，将护灵盒小心地放进怀里。
判官挥了挥手，前方的雾气自动散开，露出通往奈何桥的路：“走吧，我送你到桥头。”
两人并肩走在彼岸花田里，谁都没有说话。风吹过花海，带来桂花醉的香气和彼岸花的腥气，竟意外地和谐。凌霜看着身边的判官，突然觉得这位传说中冷酷无情的冥界判官，似乎也并非那么难以接近。
到了奈何桥头，判官停下脚步：“从这里过去，沿着忘川河走，就能找到你的破界符标记的出口。”他看着远处忘川河上漂浮的彼岸花，轻声说，“告诉那老道，下次来的时候，带两坛桂花醉。”
“一定带到。”凌霜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踏上奈何桥。
走了没几步，她回头望去，只见判官还站在桥头，手里捧着那坛桂花醉，帽檐下的目光望着阳间的方向，身影在冥界的阴风里显得有些孤寂。
凌霜不再犹豫，加快脚步穿过奈何桥，朝着破界符标记的出口走去。怀里的护灵盒微微发烫，银边花瓣的灵力与她的冰灵力相互交融，温暖而稳定。
她知道，取到冥界花瓣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和李屿风、墨尘汇合，启动聚灵阵。但她心里很清楚，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一定会成功。
因为，苏晓晓还在等着他们。
而玄门的人，从不会让等待的人失望。
当凌霜的身影消失在忘川河畔的迷雾中时，判官举起手中的陶坛，对着阳间的方向遥遥一敬，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桂花醉。桂花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带着阳间的暖意，驱散了他周身千年的阴冷。
“老伙计，”他低声说，铁笔在指尖轻轻转动，“等你很久了。”
花海深处，剩下的两朵银边彼岸花轻轻摇曳，花瓣边缘的银光闪烁，像是在为他们的约定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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