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上空,能量的余波还在轻轻颤动,蓝黑色的光丝在空中飘荡,像被撕碎的命运之网,在虚空中缓缓游走,仿佛还残留着三千年前那一战的悲鸣。吴晨曦的手仍插在剑柄中,指尖已被寒意浸得发紫,左臂上的鳞片泛着幽幽冷光,心魔之力如江河倒灌,源源不断地涌入那柄悬于半空的巨剑——噬魂。
她不敢动,也不敢松手。哪怕只是微微一颤,整个封印体系都可能如沙塔崩塌,万劫不复。她的呼吸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远古意志,额角冷汗滑落,顺着眉骨渗入眼角,刺得眼球生疼,但她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顾清寒喘着粗气站稳,右手掌心裂开一道细纹,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面上,瞬间凝成红宝石般的冰珠。寒气在他经脉中乱窜,如同无数根冰针反复穿刺,那是反噬的代价——他刚才强行将寒冥真气推至极限,只为压制沙盘边缘暴走的能量流。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唇色发青,却仍死死盯着那旋转的沙盘,眼中没有退意,只有警惕。
宁红夜靠在冰壁边,七彩火焰早已缩回眉心深处,只留下一道新鲜的血痕,正不断渗出血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像是一道未干的朱砂符咒。她的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剧烈,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体内尚未平复的火毒。她与顾清寒对视一眼,彼此无言,但那份默契早已超越语言:刚才那一击,不过是风暴前的微风。
“沙盘……动了。”陈晓琳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
她盘坐在三尺之外,指尖跳跃着焚天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那光如萤火般摇曳,随时可能熄灭。刚才那一击后,她拼尽神识探出一线感知,扫过沙盘边缘的裂痕。而现在,那团原本混沌模糊的光影正缓缓旋转,裂缝处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纹,像是古老典籍被重新装订,又似命运长河终于肯展露一段尘封的真相。
“解封到八十五了。”她说,嗓音有些发抖,“能看最深那段记忆。”
吴晨曦咬紧牙关,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胸腔翻涌的血腥味。“那就别等了。”她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再拖下去,我怕自己撑不住。”
话音刚落,她左手猛地一压,心魔之力再次暴涨。噬魂剑体剧烈震动,黑光如怒龙般顺着经脉冲进沙盘缺口,轰然炸开一圈涟漪。与此同时,顾清寒与宁红夜同时抬手,掌心残存的寒冥真气与七彩神火交织成一张无形之网,笼罩住沙盘投影四周,防止记忆碎片外泄造成精神污染。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苍老却清晰的画面从沙盘中浮现出来,带着岁月的沉重与神性的威压——
**三千年前。**
无边虚空中,九座山峰悬浮于天际,彼此由断裂的锁链相连,宛如星辰残骸。中央一座宏伟大殿横亘星海,十二道身影端坐高台,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个空位格外显眼,仿佛自诞生之初便注定无人可坐。
初代剑尊立于殿前,披着染血的战袍,肩头有一道贯穿伤,仍在汩汩流血。他手中握着尚未成型的因果沙盘,那物似玉非玉,似晶非晶,内部流转着九界的命运长河。
“你们说这是守护?”他的声音不大,却震得天地嗡鸣,星河倒卷,“可我看,这是吞噬。”
画面一转,那十二道身影突然扭曲,面孔融化,皮肤剥落,化作一张由无数灵魂拼凑而成的巨大脸庞——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开合的嘴,吞吐着九界的命运长河,每一口咀嚼,都有亿万生灵轮回破碎。
“原来如此……”吴晨曦喃喃,瞳孔剧烈收缩,“神尊议会根本不是人,而是本源聚合的怪物……他们以众生命运为食,用秩序之名行奴役之实。”
记忆继续播放。
初代剑尊转身,面对一头盘踞在星河尽头的玄冰螭龙。那龙通体漆黑,鳞甲如夜穹镶嵌星辰,双目闭合间有雷光闪动。它静静俯视着这位凡人剑者,竟未动杀意。
初代剑尊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无人听清。
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那玄冰螭龙竟主动低头,抬起一只利爪,毫不犹豫地刺向他胸口!
鲜血飞溅,染红星河。
就在那一瞬,初代剑尊借力自毁剑心,将最后一丝意识封入因果沙盘核心,并将其投入血脉长河,送往未来。
“哥哥……”吴晨曦喉咙一紧,眼眶发热,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认出来了——那一道模糊的身影,与她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背影,完全重合。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因果巨剑猛然一震,剑身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股冰冷、古老、充满愤怒的意志挣脱束缚——
“住手!那是背叛!你根本不懂他的选择!”
是玄冰螭的残识!
话音未落,巨剑调转方向,直指沙盘投影核心,欲将其彻底摧毁!
“不好!”宁红夜惊呼,七彩火焰再度腾起,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顾清寒想出手拦截,寒气刚凝成就被震散,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嘴角溢血。
陈晓琳急忙催动焚天雀的微光试图阻拦,可那光芒刚碰到剑刃就被撕碎,化作点点火星消散。
唯有吴晨曦仍站在原地,左臂鳞片炸起如荆棘丛生,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命运的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来吧……”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你要砍,就冲我来。”
她猛地抽回右手,指尖划过眉心,一滴混着初代血脉的精血落下,正好落在沙盘边缘的金纹之上。
“哥哥选的是我。”她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地上,掷地有声,“我不懂大局,也不信命,但我信你。”
血珠融入金纹的刹那,整片空间安静了一瞬。
时间仿佛停滞。
玄冰螭的操控权被短暂冻结,记忆画面继续推进——
初代剑尊倒下前,望向远方,嘴唇微动,留下最后一句话:
> “轮回锁不是钥匙,是牢笼。而真正的出路,在噬魂者手中。”
画面戛然而止。
沙盘光芒微微颤动,烙印完成,一道新的纹路悄然成型,形似一只睁开的眼睛,嵌在金纹中央。
吴晨曦跪倒在地,左臂的鳞片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渗血的皮肤,肌肉纤维隐隐可见,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而外地剥离。她呼吸急促,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掏空,灵魂都在颤抖,可眼神依旧亮得吓人,如同黑夜中最先燃起的星火。
“所以……”她抬头看向巨剑,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一直以为要弑神证道,斩断宿命才能超脱。可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不让这玩意儿被人拿去当工具?不让它成为新一轮奴役的起点?”
没人回答。
顾清寒冷着脸站着,脚下的地面无声蔓延出一层薄霜,连空气都被冻结了几分。他的沉默,是对真相最沉重的认可。
宁红夜盯着那把剑,眉头皱得很紧,仿佛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她曾听师父说过一句谜语:“守门人比门更老,但他从未进门。”
陈晓琳闭着眼,指尖还在发烫,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还在灼烧她的神识。她知道,有些真相一旦看见,就再也无法当作没发生过。
突然,巨剑轻轻晃了一下。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剑身深处传来,不再狂暴,反而透着深深的疲惫:
“我不是傀儡……我是他最后的守门人。”
是玄冰螭的残识。
“你以为我想掌控沙盘是为了称王?”那声音缓缓道,“我只是不想它落到那些满口大义、实则贪婪的人手里。三千年前,他们骗他牺牲;三千年后的今天,你们又要重演一遍?”
吴晨曦慢慢站起来,甩了甩发麻的左手,走到剑前,仰头望着那悬浮的巨影。
“那你现在信了吗?”她问。
“信什么?”
“信他为什么选我。”她抬起手掌,掌心浮现出一枚星芒瞳纹,银蓝色的光晕流转,和记忆中初代剑尊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他没想瞒着谁,也没指望谁能替他完成使命。他就想让下一个‘我’,活得明白点——不被谎言裹挟,不为虚妄献祭,不做任何人手中的刀。”
片刻沉默后,那声音终于轻了一声:
“……那就别让他失望。”
巨剑安静下来,蓝光收敛,重新悬在半空。沙盘仍嵌在剑柄,金纹流转,未曾熄灭,仿佛在等待下一任主人真正觉醒。
顾清寒走上前,伸手扶住吴晨曦的肩膀。力道不大,但很稳,像是在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
宁红夜抹了把脸,七彩火焰重新隐入眉心。她没说话,只是站到了吴晨曦另一侧,用行动表明立场。
陈晓琳睁开眼,看了看三人,又低头看看自己还在发烫的手指,嘴角扯了扯,努力挤出一丝笑:
“我说……咱能不能歇会儿再打?我快饿死了。”
吴晨曦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笑声清亮,冲淡了方才的压抑。
“行啊。”她说,“等咱们把这堆破事理清楚,请你吃顿好的——管够。”
她抬头看着因果巨剑,眼神复杂,有敬畏,有痛惜,也有一丝决然。
“不过在这之前……”她伸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拔——
嗡!
剑纹微亮,却没有动静。
“操。”她低声骂了一句,手臂青筋暴起,“还真卡住了?”
顾清寒皱眉:“是不是刚才那一击消耗太大?真气不继?”
“不。”宁红夜蹲下身,仔细观察剑底,忽然眯起眼睛,“你看那里。”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剑鞘底部裂开一道细缝,隐约有黑气渗出,缠绕在锁链残根上,像藤蔓死死勒住石头,丝丝缕缕,竟似活物。
吴晨曦伸手碰了碰那道裂缝。
指尖刚触到,整条左臂突然剧痛,心魔之力不受控制地往外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她的力量。她猛地缩手,却发现那黑气已经顺着掌心爬上来一寸,像是活物在啃噬她的血肉,冰冷、黏腻、带着腐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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